此刻南秀躲在父親身後不肯出來。南父拿女兒沒辦法,半彎下腰和小弟子握了握手,溫和說:「妹妹年紀小,別與她一般計較。」
小弟子心虛得羞紅了臉,沒有說話,轉過身見衛嬴仍在靜靜看著他,慌忙垂下目光。
等到南家父女離開,薛岺才嚴肅地對小弟子道:「仗著學了幾分能耐,各處顯擺,欺凌幼小,還不自己去領罰?」
後來又同衛嬴道:「那小丫頭被南天洪縱得不知天高地厚,實在頑劣。」
衛嬴端著一張和師兄相似的冷麵,腦海里卻是南秀被父親拉著向外走,回頭做鬼臉時笑嘻嘻的樣子。
他直白道:「是師弟說了謊。」
薛岺卻不以為意:「小丫頭不敢為自己分辯,想來是雙方皆有錯處。」
薛岺自始至終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衛嬴卻找到了兩人起爭執時曾剛巧路過的第三人。原來是小弟子扯掉了南秀髮帶上的金鈴鐺又捏了她的臉,南秀喊他走開,他還得寸進尺嘲笑她說話時口音難聽,一聽就是鄉下來的,又說她爹的嗓門像山上的金鐘,一張口整個雲川都能聽到了。
小弟子因德性有虧,第二日便被雲川仙宗除了名,告知家人接回去了。
半年後南秀來到雲川做了外門弟子,又幾年拜入掌門門下,卻再未提起過這件事。
其實是因為她完全忘了。六歲時發生的小小不愉快,並不值得被她記在心裡。
衢州雖不富庶,她卻也沒經歷過什麼苦日子。性子像母親,樂天知命,每天都十分快樂,對於父親執著地試圖送自己上雲川修習仙法十分不解。
去一次要爬至少幾萬級石階,還沒有在自家後山抓野雞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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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雲川仙宗自最高的長纓峰至山腳下,這數萬級石階間,連接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流水席,邀來三界賓客共賀新喜。
長纓峰上的庭院布置成了喜堂,連峰頂的晚霞都像是被滿目紅綢映紅的。在這漫天霞光間,衛嬴穩穩牽住紅綢一端,與穿著婚服的南秀步伐一致,二人一同邁過門檻走入了殿中。
大殿翹起的飛檐上立著兩隻被熱鬧吸引來的丹頂鶴,正揚起柔軟的頸子,喜悅地高聲鳴叫。
上敬天地,下敬父母,夫妻相和,生死與共。
秋天荷主動攬了凡間司儀的活兒,特地穿上一身喜慶的棕紅顏色,喜滋滋地為兩位新人唱詞。她在最初震驚過後,只覺得小師妹本事了得,居然默不作聲地把衛嬴師兄拿下了!簡直是吾輩楷模。
婚儀比照了凡塵的習俗,比仙宗道侶結契時慣用的流程繁瑣喜慶許多。
過去秋天荷和南秀湊在一起沒少偷看凡間的話本子,這幾句詞還是她親自編的,婚宴也是她幫忙操辦的,整日忙前忙後,遭了薛師叔不少白眼。
不過,薛師叔再生氣又如何?衛嬴師兄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秋天荷只覺得自己的腰杆子也跟著變硬了,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這一對無比般配的新人,激動得眼眶都跟著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