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乾笑道:「我說怎麼結果這麼大一串呢。」
她放下筆,看著他劃掉錯誤的算式、一步步算到最後,心滿意足地合上自己的電腦提起書包。不但煩人還,沒禮貌,說走就走。盛嘉實埋頭繼續做題,聽見她在身後輕聲說:「謝謝。」
大學的第一年,社團活動、電子遊戲、戀愛,每一樣都排在考試前面。盛嘉實似乎是從圖書館裡的這個下午起才開始認真考量自己的課表,也因此驚訝地發現,自己有好多通識課都和陳斐在同一個班。
用陳斐的話來說:每一分都很重要。信川的冬天又濕又冷,她不錯過任何一節早上八點的課,用圍巾手套和羽絨服講自己包裹嚴實,上自行車,風馳電掣地往教學樓去;社團活動也不能停,她在學校樂團拉小提琴,每周兩練,風雨無阻。
盛嘉實對她的特種兵作息秉持不理解但充分尊重的態度,偶爾還請她幫忙在早課簽到,她十分大方,順手為之。請了小半個學期,再厚的臉皮也多少有些扛不住,他提出請她喝個飲料,卻被一口回絕:「不要。」
「多不好意思啊。」
她笑得極其燦爛:「不好意思的話可以給我錢,簽一次給我二十。」
這是真話還是玩笑?給錢算不算一種羞辱?盛嘉實琢了半天,最後決定給她打飯報恩。他本就起得晚,反正也趕不上第一節 課了,乾脆先去食堂打包兩個包子,從教室後門溜進來,分一個給她。陳斐乾脆回絕:「我不吃碳水,吃完犯困。」
「咱們上的啥啊,線性代數,不困你也學不懂,得下課後自己學。」
「你什麼時候又懂數學了?」
盛嘉實把課本豎起來,躲在背後吃包子:「別小看我,這學期我認真學習。」
秋天很快過去,社會學通論的課程,他們都拿到了很高的績點。冬學期開始後,陳斐在學校後門口的咖啡店找到了一份兼職:每周一三五晚上八點到十二點,負責前台值班、點單和清洗水杯;如有客人充值買卡,可另拿提成。咖啡店的暖氣開得很足,而客人寥寥無幾,陳斐就坐在前台看書或寫作業,一晚上都站不起來幾次,性價比極高。
盛嘉實也很中意那家店,因為生意實在糟糕,格外清靜。他常在陳斐值班的晚上去點一杯熱牛奶,然後躺在沙發上看漫畫或寫作業。為什麼要挑陳斐值班的晚上呢?因為可以使喚她:陳斐,給我倒杯水。陳斐,能把空調風向調一調嗎,對著我的臉吹呢,我眼睛疼。陳婓……
她把菜單甩到他身上:「要不你來上班吧,才花幾毛錢啊,就想當大爺?」
盛嘉實靈活地避開:「我花了五百塊呢。」
陳斐都聽愣了:「五百?」
「嗯,我充卡了。」他有點不好意思,邀功似的,「記在你帳上。你有提成的對不對?」
她氣得要死,再笑不出來:「這個店說不定明天就倒閉了,你花這冤枉錢幹什麼?」
通過陳斐連續三天撥打消費者熱線的偏執維權,盛嘉實的五百塊錢最終又回到了他的口袋裡。當然這份工也是不用打了,陳斐結清工資,收拾好藏在收銀台下的課本和閒書,走出那間橘黃色小屋的大門。一月底,氣溫依然在冰點上下,盛嘉實正坐在自習室里昏昏欲睡,忽然聽見有人敲打窗玻璃。陳斐就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