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煬這才放了心,正準備開口,燕北聲卻一抬手,把蒲煬按進懷裡,這下真動到傷口了,可燕北聲恍若未覺,目光在蒲煬看不到的地方褪去了原本的漫不經心,變得深沉而纏綿,很輕地俯到蒲煬耳側,說了三句話。
窗外雨聲轟鳴,那幾句話明明說得小聲,可蒲煬卻覺得幾乎蓋住了窗外的瓢潑大雨,他聽見燕北聲開口,帶著惡狠狠的意味:「有人八百年前騙我上了床,然後丟下我跑了,命都不要。」
「後來還得別人告訴我,說他死了,魂飛魄散,什麼都沒留下。」
「蒲煬,你憑什麼說我不要命?」
蒲煬閉上眼,沒說話,耳邊是燕北聲很輕的喘息。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
良久,蒲煬才抿唇,硬邦邦應了句:「一碼歸一碼。」
「……」燕北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蒲老闆倒是拎得清。」
然後又低聲呢喃:「那你欠我的,又拿什麼還呢?」
蒲煬沒有記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欠了他多少,沒辦法回答他這個話,只能略微掙脫了下:「先放開我。」
燕北聲便鬆開手,一雙眼又黑又沉,盯著他:「你說。」
「我沒記憶,也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不過入了幾個幻境,知道零星的片段罷了,」蒲煬草草兩句話帶過,心裡思索片刻,才抬頭,以一種不怎麼合乎禮節的距離對上燕北聲的眼,用很平和但是堅決的語氣道,「而且燕北聲,我只是個普通人。」
他會老,也會死去,和那些陰司的陰官並不相同,更遑論燕北聲這種獨立世外幾百年的域侯。
他以前從不信鬼神,平平淡淡做著很多人忌諱的工作,自己卻覺得沒什麼。
六道輪迴,陰陽五行,信則有,不信則無,如果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他會這樣安穩到老,然後死去。
那些隱於地下,久不見天日的史聞,和鮮與人講述的刻骨情深他有幸窺見過冰山一角,可從生老病死這種角度來說,這其實沒有意義。
因為他只是個普通人。
不敢回應,也回應不了。
可燕北聲卻好像聽見了個什麼有意思的笑話,偏過頭笑了好一會兒,才說:「唯四之一的水相飲冰侯,從入職的那日起便進了陰司史冊,同陰司休戚相關。」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唯此一人,蒲煬,你竟然說自己是個普通人。」
「對了,」燕北聲好像突然想起什麼,語氣放得更低了些,笑意盎然,「你是不是忘了那日小愛讓你打卡,你分明沒有指紋,史庫里怎麼會有你的信息?」
他的最後一句話松松遞至蒲煬耳旁,輕鬆的語氣裡帶著不為人知的怒意:「不過是因為你的信息,從始至終,一直都存在陰司,陰司的印,認著你這個主。」
「現在,你還覺得你是個普通人嗎,蒲老闆?」
你還覺得……諸事與你無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