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驟然轉頭,只見距離自己不過三尺的地方,不知何時站了個人,來人一襲紅衣,眉眼俊美而熟悉,面色蒼白得不似真人。
她便「啊」地叫了聲:
「我知道你,你便是燕北聲,蒲煬幻境裡的人!」
蒲煬心如死灰地將眼睛又閉緊了些。
白芍實在口無遮攔,好像說些什麼,再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不知何時被黏住了,活生生變成了個啞巴。
燕北聲掃了眼石床上躺著的人通紅的耳廓,只朝白芍頷首:
「抱歉,你再說下去可能有人會生氣。」
紳士之言,流氓之舉,大概說的就是燕北聲。
白芍估計也被燕北聲這套行徑給震住了,一瞬間忘了反抗,只是看著那穿著紅衣的人幾步走到石床旁,不知做了些什麼,那些藤條竟瞬間被解開耷拉在地。
他繼而攬住蒲煬肩膀,將人打橫抱了起來,聲音很低,卻耐心十足:
「哪處傷了?」
蒲煬一身的傷,很難說有哪裡是沒傷的,於是選擇沉默,況且他現在實在精力缺缺,只覺得下一秒就會陷入無意識的深海里。
他並未開口,燕北聲也沒說什麼,他草草掃了眼懷裡的人,一身是傷,只是胸口那道刀痕實在太過明顯,讓燕北聲很難不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往事。
他面上更淡了些,餘光漫不經心地瞥了站在一旁的狐狸一眼,那眼神明明無波無瀾,卻看得白芍下意識一顫。
她被封住了口,說不了話,是以企圖制幻,可她原本在幻境中與蒲煬兩敗俱傷,這會兒法力大減,費力半晌,連手指都沒來得及動,便察覺地下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下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血液在瞬息之間經過全身各處,奇異而難耐的癢意將她包裹、貫穿,猶如百爪搔癢,一點微末的快意迅速地被成千上萬倍的痛苦掩埋。
再然後,白芍喉嚨里發出幾聲聊勝於無的喑啞叫聲。
「砰」的一聲響,狐狸昏倒在地,在瞬息之間扭曲縮小,變成一團黑霧,一張無形的手悄然將其包裹,一陣風吹過,黑霧再不見蹤影。
蒲煬強撐著掀起眼皮往洞裡看了眼,扯了把燕北聲的袖擺,道:
「那本藥簿記得拿著。」
「知道了,」燕北聲應了聲,一隻手很輕地撫過蒲煬眼廓,語氣平靜,「睡一會兒。」
蒲煬含糊應了句,腦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無聲斷裂,眼皮合上的瞬間,他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六十章 琴南城
蒲煬再醒來已是三日之後。
他下床,看見熟悉的陳設,從窗外望過去能看見獨屬於冥域的灰沉沉的天,而不知何時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了無生氣的場景,並且覺得心安。
胸口還是在隱隱作痛,他那日是在幻境中受的傷,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已一命嗚呼,蒲煬沾了陰官的命格,卻也可謂是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