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是我。」那人溫柔地說道。
天剛亮,悠遠的號角聲撕開了灰濛濛的天。踏著將露未露的晨曦,四象營緩緩拔營起行。
長軍之中,祁禛之於馬上回頭看了一眼隱匿在茫茫霧色中的白石山和天奎要塞,久久未能收回目光。
白銀跟在他身邊,怯怯地問道:「二哥,我們要去哪裡?」
「跟著大軍走就好。」祁禛之回答。
白銀擔憂道:「那將軍怎麼辦呢?」
祁禛之沒說話。
「他還病著,一個人住在那空空蕩蕩的宅子裡,會不會害怕呢?」白銀自言自語道,「我該給他道聲別的,當初,還是將軍出錢買下了我呢。」
「你不恨他?」祁禛之忽然問道。
「恨?」白銀一時沒反應過來祁禛之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應當恨傅徵,他想了半晌,笑了起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當年太小,什麼都記不清,哪裡會有恨呢?過去不認得將軍,平白有些怕他,現如今卻發現,將軍一點也不可怕。」
祁禛之沉默地點了點頭。
四象營軍紀嚴明,令行禁止,一路黑雲壓境般向總塞駛去。不過一日,已幾乎能望見天浪山下的總塞烽燧了。
夜晚紮營,雲淡風輕。
漫天星辰滿布穹廬,一牙彎月映著長河。營中有人吹起了胡笛,悲愴遼遠的音調如風,散在春幕下的夜空中。
孟寰站在一個草垛邊,靜靜地凝視著遠處。
「為什麼一定要把杭六杭七還有王雍全部殺掉?」祁禛之來到了他的身後。
聽到這個問題,孟寰那年輕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自嘲之色:「你覺得為什麼?」
「你想保下傅徵。」祁禛之毫不猶豫地接道。
孟寰意味深長地看了祁禛之一眼:「二公子很聰明。」
祁禛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們認了罪,擔了責,把傅徵擇得乾乾淨淨,來日再論,傅徵也不會因此身敗名裂。」
孟寰抬起了嘴角:「是不是聽起來很可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悲?」
「沒有。」祁禛之淡淡回答,「只是為死掉的人感到不值。」
這話仿佛觸動了孟寰的某根心弦,他神色微動,輕笑了一聲:「確實不值。」
風吹草動,留下幾縷淡淡的花香。
值與不值,都已化作春風去了。
回了營帳,白銀已經為祁禛之鋪好了被褥,他絞著手站在一旁,紅著臉道:「二哥,我來服侍你更衣吧。」
祁禛之身心俱疲,他往行軍床上一坐,擺了擺手:「不用,你去睡那頭。」
白銀有些失落,但並不敢忤逆祁禛之,他脫掉外衣,輕手輕腳地爬上床,睡到了角落裡。
在白銀看不見的地方,祁禛之忽然肩膀一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