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舍外傳來一陣嘶嘶馬鳴,此時已東方露白。
傅徵疼得直不起腰,但依舊勉強撐著身子,拖著還沒發涼的謝懸,一路走到了茅舍後的水塘旁。
借著一點點曦光,傅徵在這座農房的矮牆下,找到了一把用來割麥子的長鐮刀。
鐮刀的刀刃已經生鏽,一側還滿是豁口,但這是除了祁敬明給的那柄小小匕首外,傅徵能找到的最鋒利的利器了。
可是,就在他拖著鐮刀走回水塘時,原本躺在這裡的謝懸已經消失不見了。
傅徵心裡一咯噔。
「阿徵,」這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在傅徵身後響起,「你是要像海河王分尸羅日瑪一樣,讓我也永世不得超生嗎?」
噹啷!傅徵手中的鐮刀掉在了地上。
謝懸渾身是血,宛如魑魅,他左眼下的紅色胎記愈發鮮艷可怖,襯得一雙目光冷冷,臉上神色幽暗。
茅舍外的官道上,禁軍統領嚴珍已立馬等候多時。
在天終於徹底放亮後,焦灼的嚴珍才遠遠望見謝懸抱著已陷入昏迷的傅徵從茅舍中走出。
「陛下。」嚴珍立刻單膝跪地拜道。
謝懸臉上帶笑,而倒在他懷裡的傅徵卻面色灰白,氣息微弱,那垂在身側的指尖沾血,指甲劈裂,細瘦的手腕上明顯掛著一圈圈的勒痕。
嚴珍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把馬車牽來。」謝懸吩咐道。
回程路上,傅徵始終緊閉著雙眼,他有時像是昏過去了,有時又像是睡過去了。
謝懸靠在他身邊,輕輕地玩弄著他的頭髮:「阿徵,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尋個由頭,把吳家拿下呢?」
說完,他又繼續自言自語道:「還是罷了吧,吳忠歸那老不死的在朝中積威甚重,我若是隨隨便便治他的罪,那幫能站在飛霜殿外頭罵死我。」
講到這,謝懸忽然一笑:「不過,阿徵啊,你師娘是死是活,可不是旁人能左右得了的,你說,我該不該殺她呢?」
傅徵眉梢微顫。
謝懸笑著低頭親了親他的眼角:「阿徵,你說你乖乖聽話多好,為什麼非要和我對著幹呢?」
「你不許動我師娘。」在謝懸說完這句話後,傅徵睜開了眼睛。
謝懸一揚眉,他攬過傅徵,細細地親吻著他的鬢角:「若是我偏要動她呢?」
傅徵漠然地看著謝懸:「那你可以數數,自己還有幾條命供我殺。」
謝懸表情微變。
馬車停在行宮門前,謝懸抱著傅徵,沿山路,將他送回了重鸞殿中。
鍾老夫人正跪在門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
謝懸目不斜視,越過她,把傅徵放在了床上:「傳太醫。」
不一會,負責伺候方夫人的高太醫匆匆走進內殿,他瞟了一眼謝懸,畏畏縮縮地上前,拱手道:「陛下,大司馬。」
「起來。」謝懸半扶半抱著傅徵,似乎脾氣很好,「過來瞧瞧,大司馬為何一直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