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
他知道江然不是拿他當傻子,只是對方連扯謊都不願意與他掩飾一下了,就拿明晃晃的搪塞之態來糊弄他未免也太過敷衍——是因為太放心自己不會追問下去麼?
席秉淵一片幽塞的眸中有光微微閃動。
毫無猶豫地,他抬手繞過江然的肩膀,微微施力,不容置喙地把江然整個身體翻過來扣在了懷裡。
四目相對。
被席秉淵按住後脖頸的那一刻江然渾身僵硬了一下,他皺眉,抬手抵在席秉淵胸口欲推拒的雙手也頓在了原地沒有繼續動作。
沒有推開他,但也沒有要繼續解釋的意思。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寂靜在這樣的夜裡渲染了無端的冷清與遙遠,即使是在同一張床上,即使是親密無間的距離。
江然先開了口:「席秉淵。」
席秉淵垂眸:「嗯。」
他們需要談一談。
即使現在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江然頓了頓,似乎是思忖了一下,才開口道:「你本來,對於未來的想像是什麼樣的?」
「未來?」席秉淵眸中似是閃過幾分思忖之意,應當是沒想到江然會在此時開口說這些,但還是如實答道,「未來麼……或許,傳統意義上的成功人士?」
不算意外的回答。
江然的眼前閃過那封邀請信的模樣。
「那……家庭呢?」江然繼而跟進道。
家庭麼。
席秉淵掩下眸中的思忖之意,江然在乎的是這個?
「……說實話,家庭本不在我的規劃之中。」
他也無意與江然在這些方面作假,江然聰明而敏銳,他不適合在此時面對江然去掩飾什麼,那樣只會適得其反。
江然聞言,面上表情不變,又安靜了很久,隨後道:「這樣啊。」
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釋然。
席秉淵沒有從中聽出隱喻的感情,因為江然嘆息一聲過後也沒有再發聲了。
江然閉上了眼睛,沒再說話。
席秉淵等了會兒,見江然的確無意再開口,也便作罷了。
直到聽到身側席秉淵傳來規律綿長的呼吸,江然才在黑夜中再度緩緩睜開了雙眼。
大約他在事實上也是個膽小懦弱的人吧,接二連三的打擊並沒有使他麻木不仁或是越挫越勇,反而是令他更加怯懦地清醒。
在面對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屬於席秉淵的曾經時,起初他還能心如止水,做到像一個大方看客一般置身事外的冷靜,但隨著自己的越陷越深,他已經快要沒有了回頭路。
江然深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在黑暗之中尋求到那一處僅剩的庇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