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這個。」斯江強忍著淚,鼓足勇氣道:「你還給我,這是我的日記,誰也不能看。」
「你是我女兒,我是你媽,我生的你,我就能看!再不看等你出了事就來不及了。你還說什麼合唱隊和電視台舞蹈排練太費時間,全是胡說八道!你的時間全花在歪門邪道上了,成績能好嗎!」西美簡直痛心疾首,懊惱自己發現得太晚:「你說,誰讓你看這些東西的?我要學校找你們班主任。」
斯江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這些是四大名著是世界名著,新華書店裡擺出來,我就可以看,我自己買的,我們老師也讓我們看的,才不是什麼歪門邪道,明明是你不懂,把我的日記還給我!」
「我不懂?!」西美急火攻心胳膊一輪,日記直接砸在斯江鼻子上。
斯江疼得「嘶」了一聲,捂住鼻子,一抹一手的血,她半晌沒回過神了,姆媽這是動手打她了嗎?她抬起頭,那本日記上蹭到了一條血痕,淺淺的,永遠擦不掉了。
西美也一怔,悻悻地把日記丟在了床上,出去找毛巾和藥棉。
顧阿婆急得兩巴掌抽在她背上:「你打囡囡幹什麼!」
「我沒打她!她自己碰的。」西美悶頭倒水:「你別進去護著啊,就是你們什麼都不管才搞出事情來了,我還沒說完呢,今天非說完不可。」
「不許說了,毛巾給我,你回陳家去,去管你兒子去。」
「你懂什麼?你這是在害她!我是她媽,我都是為了她好!」
斯江聽著外頭姆媽和外婆吵成一團,默默拿起日記本,翻開來看了幾行,眼淚和鼻血就把工工整整的字跡暈花了好幾處,想起那夜小舅媽和她頭靠著頭說的那些話,斯江咬了咬唇,撕下幾頁揉成一團,又展開來繼續撕,慢慢地,那篇《飄》的讀後感變成了碎片,上面的眼淚和血再也看不出來了。她繼續翻,把《簡愛》那篇也撕了下來。
「你幹什麼?」西美把臉盆嘭地放在地上,搶過日記本:「你以為撕了就算了?姆媽就不知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了?你老實說,在學校都和誰走得近?有沒有男同學?是不是那個趙佑寧?我今晚就去康家橋問問他爺娘怎麼教兒子的!」
斯江定定地看著她,什麼也不說,偶爾輕輕伸手抹一把鼻血,吸一下鼻子,被淚水洗過的小臉閃著光,那是一種決絕的十匹馬也挽不回的神情,似曾相識。
西美突然有點心慌,面前的少女不像她的寶貝斯江了,她絕不允許她的斯江變成南紅那樣的人,小小年紀就想著情愛和男人,她這輩子就毀了。她從來沒這麼後悔過把斯江留在上海。
「先把鼻血止了。」西美手忙腳亂地往斯江鼻子裡塞藥棉。
斯江別過頭:「我自己來。」
西美又去臉盆把毛巾絞得半干來給她擦臉:「你擦乾淨臉,姆媽再好好跟你談。」
斯江隨便擦了擦,把毛巾的毛巾狠狠捏了右捏,突然抬起頭說:「姆媽,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