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寧不響,重新打開琴蓋,從琴凳里取出軟布和圓刷開始認真清潔鋼琴。
男人沖了過來,到底不敢動手,在旁邊毫無意義地踱步,用嘴巴教訓著趙佑寧,趙佑寧卻只當他是空氣,男人聽著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越發惱火起來。
「你爸還一直說你性格好脾氣好成績好,沒想到你對一個一歲半的小朋友也下得了這種手,我看你就像你媽,腦子也有點毛病,最好也去看看醫生——啊!」
琴蓋再次轟然合上,鋼琴上擺放的花瓶砸在了男人身上,花瓶碎了,男人一身的水漬,滴滴答答,碎玻璃飛出去老遠,琴凳上也撒了不少水。屋子里的人尖叫叱罵聲此起彼伏。
趙衍拎著兩袋子熟食一進家門,就看大舅子賈敏元正揪著自己兒子的衣領把他壓在鋼琴上打了一巴掌。兒子的眼鏡飛了出來,掉在地上的一灘水裡,鏡片裂了。
「老公,老公!」賈青青捧著根本還沒顯形的肚子小跑著過來,一臉自責:「都怪我不好,寶寶一定要白相寧寧的鋼琴,我沒攔住,寧寧看到後就生氣了,嘭地一句話也沒說就把琴蓋砸下來,差點砸傷了寶寶,我哥說了他幾句,他就拿花瓶砸了我哥,都怪我不該讓寶寶去摸吳老師的琴——」她身子一軟就要倒下來,趙衍只能丟下手裡的熟食先把她扶好。
趙佑寧只比賈敏元矮半個頭,常年游泳,進了中學後體育課也認真得很,先頭賈敏元動手沒討著便宜,他是聽見趙衍上樓才猶豫了一下沒還手的,這一巴掌打在臉上他沒什麼痛覺,他只是想知道親眼看見他被打,身為父親的那個男人會怎麼做。
賈敏元尷尬地站直了身子,越發憎厭趙佑寧,覺得這個拖油瓶太狡猾,故意讓自己打了這麼一巴掌,好讓趙衍護著他。
趙佑寧看著趙衍把賈青青扶到沙發上坐下,彎腰撿起眼鏡,手指抹了幾下,毛毛剌剌的,他把眼睛戴好,平靜地說:「他兒子用腳踩在琴鍵上,我讓他們走開,他們不走。」
賈敏元跟在趙衍身後,囁嚅道:「趙老師,你別誤會,我就看著佑寧今天不太對勁,對著那么小的孩子下那麼重的手,我到底也算是他舅舅,不能看著他——」
「我舅舅早死了。」趙佑寧抬起頭:「你說我像我媽一樣腦子有病,現在你又搶著當一個神經病的舅舅,就為了好名正言順地打我?」
趙衍的神色冷了下來,手也從賈青青的肚子上挪了開來。
「賈敏元,你這麼說我兒子?」
賈敏元咋舌,吞吞吐吐說了幾個不是沒有。賈青青一把抱住了趙衍的手臂不讓他站起來,顧不得難看,軟聲求道:「趙老師,趙老師,我有點肚子疼。」
賈家的親戚們都不敢吭氣,賈青青雖然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但賈家人在趙衍跟前是一點底氣都沒有的,賈敏元靠著趙衍剛換了份體面的工作,賈青青每個月私下拿回來的錢就抵得上賈敏元一個月的工資。
趙佑寧垂眸笑了笑,拉開了大門,家里電話鈴卻響了,他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可能是姆媽打來的電話,知道他跳級後她說過寒假裡會再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