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上次回景洪,害得凌隊帶著顧東文四處找他,有些難為情,便笑著問起他的工作來。
「老樣子,忙,」凌隊接過茶杯笑道,「和壞人作鬥爭嘛,沒完沒了。」
「你也四十五六吧,能退就退吧,」顧東文搖頭,「還這麼拼命幹什麼?老婆孩子該怨死了。」
「退個屁,我退了,下面一幫小孩怎麼辦?你還別說,干我們這行的,活到四十就是賺到,我已經賺了六年了。」
「得了,我知道你老凌是個英雄,你們都是為國奉獻的勇士啊。」
「去去去,說人話。」
「工資待遇獎金補貼漲了沒?過沒過兩百塊一個月?」
凌隊瞪大了眼:「怎麼可能!昆明的事業單位平均工資只有一百三左右。我們下面的小傢伙算上補貼也就一百出頭一點。」
顧東文默然了片刻,嘆了口氣:「唉,還頂不上我一盒藥啊。」
凌隊一拍腦袋,從黑色公文包里翻出一個油紙包來:「差點忘了,小陳的老娘自己做的鮮花餅,非要我帶來給你,沒辦法,不知道還能不能吃。」
顧東文接過來聞了聞。
景生掰開一個看了看聞了聞,低頭咬了一口:「可以吃,挺香。」
「陳大嫂不識字沒法寫信,托我謝謝你,讓你別再給她匯款了,建軍的撫恤金她都存著呢,今年利息高了很多,存八年能有百分之十八的利息,划算的。你的錢就留著自己買藥,知道了沒?」凌隊也拿起一個鮮花餅,一口下去半隻,邊嚼邊含糊不清地說。
顧東文側身拿過一杯水給他:「建軍犧牲的時候才25歲,在你們緝毒隊只能算班戰士,十八個月工資的撫恤金只有一千五百塊,他下面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我在景洪看著長大的,一個月四十塊不算什麼,能幫一把是一把。當年蘇蘇生景生,他媽殺了一隻老母雞,還奶了景生大半年,這份情一直沒還上。」
凌隊牛飲了大半杯水,抹了把嘴:「你都寄了三年了,別再寄了啊,陳大嫂拿你給的錢開了個米線店,生意還行,建軍二弟進了我們隊,兩個小的馬上也都畢業了,你就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
夜裡,景生和斯江拎著蛇皮袋從醫院出來,門口宵夜攤頭正生意鬧忙,污水從上街沿流到馬路上,一股炒麵的油鑊氣撲面而來。隔了一道大門,醫院裡面和外面像是兩個世界,家屬們似乎只有出來了才能鬆口氣,進了那道門,每個人都只能身不由己。
「餓伐?」景生扛著蛇皮袋,看上去有點滑稽。
「不餓,」斯江背著書包捧著剩下的鮮花餅,「大舅舅做了這麼多了不起的事,家裡一點都不知道。」
「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景生想了想,「不過,囡囡,我現在覺得做一個好人總歸還是不錯的。」
這句話有點沒頭沒尾,斯江卻聽懂了,挽住了他的胳膊:「阿哥也是很好很好的人,打過老流氓,幫過小姑娘,還救過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