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簡單,電腦橫機在國內還是新鮮貨,大家吃不准折舊期和殘存率是多少。香港從七十年代末就開始使用電腦橫機了,Stoll公司的質量雖然好,但按照大陸的財政稅務主管部門規定,和生產經營相關的器具家具折舊期是五年,電子設備只有三年。景生先前談合作的時候就明確了這台機器屬於電子設備,根據香港經驗,殘存率5%,所以在上海倉庫里睡了一年就損失了百分之三十三的價格,售價最多只能按九萬算,最終成交。
四重奏是街道三產,無負債,國家背景,信譽良好。景生拿著和織造二廠的合作合同和生產計劃書,輕而易舉地從工商銀行貸到了十二萬採購設備的貸款,年利息百分之十。他拿這十二萬里的九萬買了電腦橫機,三萬另外採購了全套平機縫紉設備,正好擴充出了四重奏的第二條生產線。利息一年一萬二,二廠的租賃費一年兩萬四,他還賺一萬二。
「這台機器實際上可以至少用八年。」景生笑盈盈地告訴王主任和曾廠長,「我相信德國人,他們不會說謊,八年絕對是往少里說了,十年應該沒什麼問題。」
「不過半年以後,馬廠長就會找爺叔談改租為買的事了,一年兩萬四是純利潤,還不如買下來經用,」景生眨了眨眼,「Stoll公司的技術員也告訴馬廠長這台設備最少能用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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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如景生先前所言,生產線加了,工人招了,秋裝的產量翻了倍。王主任跟景生忙活了幾個月,已經身不由己地把四重奏當成眼烏子一眼看重,又開始擔心產能過剩的事。結果還沒來得及操心,街道辦公室里小姑娘的表姐是市稅務局某領導的侄女,傳了一個壞消息來。南紅時裝在華亭路做到九月就租賃合同到期,上級主管部門不再和顧東文續約了。
嗐,王主任吃過的鹽比小姑娘走過的路還多,一聽就曉得里廂名堂經多了去了,他把景生當自己人,雖然華亭路南紅時裝的定量只有廣州的零頭,但那是零售攤,是顧家賺大錢的根本。王主任去區里活動了兩天,回到街道見景生依然每天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問曾廠長小顧有沒有不開心或者撒煩惱。曾廠長想了想:「是有樁事體比較討厭。」
王主任:「啊?儂曉得撒事體伐?」
曾廠長翻了翻辦公桌上的檯曆,愁得啊:「顧總說八月要上第三條生產線,但是阿拉地方實在太小,登勿牢,現在大家吃中飯都要分兩批——」
「怎麼還要上生產線?!」王主任頓足,「華亭路顧家生意出大事體了,有個不是東西的X局副局長,外頭的小老婆看中了南紅時裝,節前說要跟他家合夥,年後小顧還請客吃了兩頓飯,大概談不攏,現在上頭索性不給他家續租咧,國慶節多少旺啊,秋款訂噶許多量哪能辦?」
兩人正說著,景生從外頭匆匆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三個身材高挑穿著時髦的年輕女郎。
「王主任也在?正好,我們四重奏時裝模特表演隊還缺五六個女模特,方不方便在街道里的工廠里幫忙找一找?」
「為撒?」王主任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