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功課再多再累你都不忘給兔子餵食,精心照顧它們的起居。兔子越來越肥碩,也越來越不愛動。最初我以為是圈養的緣故,打算勸你是時候該將它們放歸自然,即使要忍飢挨餓,風餐露宿,但那才是它們應該在的地方,”慕仁無視了她的發問,“直到我發現每隻兔子身上都有法術的痕跡。小羽,你應該知道法術所留下的痕跡最不容易遮掩。”
她開始轉動手上的戒指:“爺爺。”
“每晚你將雌兔用圖釘釘在牆上解剖,強迫它的孩子看著,再用自己學到的法術治好雌兔,周而復始。”
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次是那樣的漫長,慕羽卻沒再著急。她轉動戒指的速度越來越快,盯著越來越弱的光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此時的表情:“那時我小,不懂得尊重生命。是您教會我善待同情世間每一條存在的生命,正視他們的喜,他們的哀,他們的不易。”
“你當時說,‘我只想看看它們是否和我們一樣有自己的思想’”慕仁終於緩了過來,還是沒理會她的回應,“孩童的殘忍是無知因而無畏,真正的邪惡是無憫因而無敬。”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慕羽等了很久,直到確認他似乎真的再無話可說方才停止了對手上戒指的擺弄。一片烏雲恰好蓋過了太陽,跳動在玻璃上的光點再看不見了,她的聲音卻逐漸開始有了暖意:“您說無知不可怕,從無知到有知是一個過程,如順風揚帆,水到渠成,可從無憫到懷憫是一場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爺爺,我一直在修行憐憫,我學著您的方式去善待每一個人,我對每個人笑,對每個人溫柔又包容,我隨您為留守區的孤兒講故事,教他們生存之道,但誰又來憐憫我?”
閉上眼似乎更容易使眼淚流下來,只要產生第一滴之後的事便同樣順風揚帆,水到渠成。她小聲嗚咽:“我以為應該包容下他們的欺負,我不知道怎麼做。我再沒養過兔子。”
溫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頭,她始終不願看,繼續將自己埋在陰影中。
“其實我一直為你驕傲,小羽。你再沒養過兔子。”
陽光再次稀釋了一部分烏雲。
出發時間快要到了,慕羽這時才扭頭,泛紅的眼眶像是在陽光下的錯覺:“真的嗎?”
爺爺正看著她,眼中的包容堅定幾千個日夜都不曾改變:“你再也不會養了。”
他用了肯定句。
“再不會養。”慕羽接下了這句肯定,卻低頭錯過了那幾千個日夜都不曾改變的,從不責怪她的眼神。
冰涼的東西被塞進了她的手心,那是一枚玉佩。在陽光的折射下玉石褪去了石頭的堅硬,反而更像是一杯醇香的美酒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