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從哪個犄角旮旯挖出了這間比豬頭酒吧還要骯髒破敗的地方。桌椅杯碗沒有一件不落灰,漆黑的窗戶像是收納了幾十年油污,白天黑夜、開燈與否在這裡沒有任何差別。如今正是夕陽最燦爛的時候,酒吧里也不過昏昏沉沉浮現著幾縷血紅光線。
只有一點好。伊凡所坐的位置正好面對著唯一一塊還算乾淨的窗玻璃,透過玻璃遠處半山腰低矮灰白的療養院清晰可見。
每逢兩人私下要商討隱秘大事,但凡有空閒伊凡都會將他扯到這來。
“我勸過你取消馬賽諸塞的行程,”小巴蒂克勞奇仍舊沒有碰酒,視線隨伊凡一起落在了那座療養院上,又很快轉了回來,“他們不會輕易使用刺殺手段,除非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需要用一個人的死盤活僵死的局。我以為你看得清。”
他第一個響應東方,一年來又大刀闊斧不遺餘力推崇新秩序,一步步挑戰著平衡的極限,不知不覺間局勢早就脫離了最開始時幾方拉扯割據,滋生出無窮變數,只需輕輕一推,整幅多米諾骨牌便會應聲而倒。
“長進了不少。實話實說,當時接到你時我非常擔心。這裡缺乏的從來不是聰明人,而是懂得適應的應變者,”他將酒杯對準了正好穿插而過的夕陽,好不容易給杯中酒增添了亮色,“死亡既可以是對手引發矛盾的手段,也可以成為我方的資源。這算我留給你的考卷,看看這麼久以來你是否學以致用。”
他輕描淡寫地便將死亡融入了這場名為政治的遊戲,閒適地將其掂在手中玩弄。小巴蒂克勞奇推開杯子,如同入定了一般死死盯著他,既不露出任何表情也不發話。
原來世界上還有比阿茲卡班那群瘋子還瘋,比那個怪胎更怪的人。
伊凡像是沒察覺到兩人間無形僵持一般,抿了抿酒,繼續悠閒地說:“按照法律,你將暫代我的位置。他們想得太好,以為將我推下去便能逐一化解聚攏於我周邊的團體,卻想不到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就充當著我的助手。你只需記住,大趨勢從不自然形成,而是由人手捏造。不要過分暴露自己立場,謹慎撥弄流水,保證潮流始終導向我們想要的方向。更不要想著能在這個位置上坐一輩子,這麼想的屍骨都不知道扔在了哪個亂葬崗。”
他往杯里添了酒:“思考如何讓自己的遺產、意志長長久久保留下去遠比留戀一個虛無的位子有意義,”剛添的酒立刻被一飲而盡,他長舒了一口氣,始終望著遠處在晚霞中越來越暗淡的建築,“你的主子才是箇中高手,思維的傳遞至少將影響幾代人,生生世世在歷史上落下烙印。可惜我是沒機會見到了。”
最後一句話說得不清不楚。伊凡語中難得流露出的敬仰讓他越來越不是滋味,砰一聲把酒杯往桌上一跺,四下看了看,確保施展的屏蔽咒萬無一失:“和麻瓜混久了,你莫非真忘記自己是一個會魔法的巫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