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舊事不能使慕羽動容,他自是知道這一點,半蹲下來掃開伊凡墓前的殘雪:“我始終記得你當初送我的那句話,是他向我演示了那句話的真正內核,教會我怎樣去踐行。出色的政客,性命都能被他當作籌碼,”他凝望著墓碑像是在諷刺,“你敢相信他唯一的遺願竟然只是能和旁邊的人合葬?”
相鄰墓碑上所刻文字受盡風吹日曬,早已斑駁,他依舊看得目不轉睛,像是想通過單調的石碑研究出什麼。
他太認真了,以至於慕羽找到了絕佳的機會琢磨他。靠複方湯劑換來的這張臉戴久了面具,總顯得疏離不好接近,可凝視墓碑時又是那麼渺小,仿若除開了那張面具只餘下脆弱。
“你也很出色,”猝不及防地她輕柔撫上他的額頭,陽光落進了眼眸中,一時使人分不清她眼瞳中真正色彩。這樣的動作由她做來不顯任何男女曖昧,還多了幾分溫情,“孤身一人前來,學著在麻瓜政壇周旋,解決叛徒,讓魔法國會損失慘重,接下伊凡的擔子,將形勢導向我們想要的方向。巴蒂,你比我想像得還要優秀。”
似乎壓根沒料到她會忽然說出這番話,小巴蒂克勞奇起先帶著掩飾不住的錯愕,連墓碑也顧不得看了,拼命想在與暖光融合的瞳色中挖掘出什麼。可惜無論怎麼看,他也只能觸及一片柔和的光影。
“我也很懷念那個時候,我們合作抓住穆迪,推敲著怎麼在不引起鄧布利多注意的情況下讓波特送死,”慕羽沒有理會他的反應,自顧自往下說著,“接到你的信我推開所有事來了,一個人。我知道你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見他。”
看著人時她永遠真摯溫柔,此時同樣不例外。即使經歷了那麼多,自詡窺探到了她不少秘密,小巴蒂克勞奇照樣分不清她是否在演戲,也不願分辨。
他放棄了尋找那團光影下真正的顏色,自欺欺人地將虛幻光影當作了真實:“之前我不理解很多人。不懂伊凡,不懂斯內普,不懂他們怎麼能將死當作工具,或者光榮,甚至…”他一眨不眨地對著那雙眼眸,“不懂我的母親,那個軟弱沒用的女人,順從了我父親一輩子,最後居然主動願意送死。”
慕羽動了動眼珠,不發一言。她總是善於傾聽,為人編織理想。這次同樣與之前無數次沒有區別。
“我現在好像能理解了,”他還在尋找著散落於眼眸中不知真假的溫柔,“這兩年我過得很艱難。”
“我都知道。”慕羽接得極其自然。
“沒有一天能睡好,每一步必須慎重又慎重,我不想走錯,更不能走錯,”不知不覺間他將整副偽裝都揭下,顯盡了脆弱,“犯錯比死亡恐怖。”
“我也犯過嚴重的錯誤,差點讓鳳凰社奪走挪威的根基,”慕羽收回了手,越發柔和地看他,給予他能包容一切的錯覺,“不用過分苛責自己。”
輕緩的聲線軟化了呼嘯而過的寒風,唯獨將他嗓音肢解得哽咽,更是使他不滿足於由眼中找到的那點溫柔。手不斷拿起放下,像是在感受沒多少溫度的斜陽,又像是想重新觸碰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