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隊收到。」
「各隊請注意,平原上仍有多數污染物在遊蕩,大型污染物分別位於調度台十點、十一點、及兩點鐘方向。」
蕭南枝低聲道:「請切換內城廣播。」
離她最近的工作人員朝她點頭示意。
「雨澤基地所有居民請注意,請呆在庇護所不要擅自出行。目前我們觀測到至少十隻飛行類變異生物已進入內城,請等待救援。再重複一遍,請所有居民不要擅自出……行。」
隨著一聲重擊在鄰近的高塔頂端響起,室內傳來短促的尖叫。
調度室的整面玻璃被一隻長滿倒刺的尾巴擊碎,冷風霎時灌入,幽深的嘶鳴如可怖號令。在眾人驚慌失措之際,蕭南枝碰觸微型麥克風的手指輕輕顫動。
她聽見了一個男人因為壓抑著痛苦而發出微弱的呻.吟。
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在過去七年間,在每一年的末尾和結束,在每一場重大的戰役後,都會聽見那個異常冷峻的男人在高塔。她記得他的聲音。
塔頂位於調度室正下方五米處,她走到破裂的窗欄邊,便能看見那個黑色制服的身影。
商決也看見了亮起的調度室。
一隻極細的觸手從他的耳朵中緩慢抽出,代表著共感的交換記憶已經結束。
是的,他才是雨澤基地最早的共感者之一。
那還是他作為天問學院的學生第一次跟隨黎明組部外出作戰的時候。他們遇見了異常兇猛的變異鱷魚,隊伍受到重創。他不甘心,還想繼續作戰,卻被鱷魚群的首領逼至瀑布邊緣。
堅硬的利爪將他拍在地上,迎接他的卻不是死亡,而是一些短暫閃現的黑白畫面。那種感覺難以形容,連思考都無法自我掌控。像螞蟻啃噬著神經,一寸一寸,痛得恨不得將腦袋撞破。
奇怪的是,那隻變異鱷魚放過了他,轉而朝另外幾名隊員同樣伸出觸手。在他們接觸時,商決強忍疼痛,悄悄揀回槍,衝上去給了那東西的腦袋幾槍。貫穿的子彈讓它失去直覺,但同樣立刻死亡的還有被透明觸手碰過的隊員們。
他在叢林中遊蕩了幾天,直到確認自己不會死亡,才跟上大部隊。
他深知這是極其危險的事。基地的記錄寥寥無幾,更沒有生還者。直到溫漆也有同樣的經歷。
在過去這許多年的磨練之中,他見過很多事、很多人。他清楚自己的責任,正如他清楚共感絕不能再發生。
但此時此刻,當一切危在旦夕再無轉圜餘地之時,他對自己卻第一次產生懷疑。他從眼前這隻污染生物的腦子裡窺探到幾個閃回的畫面,大致能拼湊出它的來歷。那枚懸在高處的果核,深域……一切呼之欲出,昭示著他作出了一個極其錯誤的選擇。
是因為他,雨澤基地才會向今天。
被利爪壓制的喉嚨發出自嘲的笑聲,斷斷續續,殷紅從他的嘴角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