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具龐大的鯨骨前,索性撕開那層表面的平和:「你說得倒輕鬆。就算我學會了又怎麼樣,我一定能活下去嗎?那些人……我的同類,他們有再好的槍法、再完美的武.器,又有什麼好結果?而我呢,我只有一把刀,和你這個只會說的嘴。」
「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
「因為不用試我也知道。早點醒悟我也不用費力了,反正我還有家人在等我。」
「他們不會希望現在見到你。」
聞奚摘下耳機,狠狠甩在鯨骨下方碎爛的礁石上:「你懂個屁,你就是個不存在的人工智慧!」
夜晚的海浪慢慢上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一直往前走,心頭迷茫堵塞。直到他再也走不動了,蹲下身望著海面,直到天亮。
不遠處,一條虎鯨躍出水面,遊動跳躍。
「喂,你還記得我嗎?」聞奚大喊一聲。
虎鯨再次跳躍,漂亮飽滿的身軀帶出水花,仿佛回應他的呼喊。它身旁還有兩條大一些的同類。
「太好了,你也找到同伴了。」聞奚由衷地為它高興。開心之餘,自己的心情卻忽然無比低落。
那頭虎鯨轉身朝北面游去,時不時回頭,像是催促他。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回去找找他。但是別指望我道歉。」聞奚哼哼道,一腳踹開了最近的石子兒。
他花了一整個白天才回到扔掉耳機的位置,路上還從一輛壞掉的皮卡車中撿到一把槍。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截然不同。
夜色荒涼,連海面都寂靜無聲。
沙石堆中那具龐大的鯨魚骨架已經被一團黑色淹沒。沒人知道那東西從哪裡來的,是聞奚從來沒有見過的存在。
只有烏雲偶然走開,月光流瀉時,才能看見那片黑色由翻湧的觸手組成。遍布肢體的無數口器中是金屬鑄成的細密利齒,嘎吱,嘎吱,咀嚼著粘黏的骨血。
一隻紅色的眼睛慢慢睜開,正對少年的方向,如深淵凝視。
他被突如其來的恐懼淹沒,定在原地無法挪動分毫,連握槍的手都是顫抖的。
危險機械A型。他絕不可能戰勝這樣的東西。不會有人類能做到。
但是,那枚耳機呢?他還在嗎?
「喂,你好歹,說句話啊。」少年吸吸鼻子,連聲音都在抖動。
……總不會是已經被碾碎了吧。他、他應該能聽見。
然而回應聞奚的只有浪潮似的涌動的觸手,詭譎壓抑,讓他連逃跑都失去勇氣。
但遠處的鯨鳴如尖銳的雷電,喚醒了他。自責和恐懼在心頭交錯,令他忘記連月以來練習的所有,掏出槍不停地扣動扳機。
子彈很快用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