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人朝這邊吆喝,老伯應了一聲,搖頭晃腦走了。
莫非趕緊低頭綴在他們後面往小河村走。
小河村家家戶戶住得密,往常見了莫非這樣的生人總要問幾句,但今天顯然有更新奇的事吸引了他們,一時顧不上關注他。
滿村老小擠在一處披了綠苔的院邊,人頭攢動,竊竊私語。
有真心關切的,也有幸災樂禍的,更多的是事不關己只管瞧熱鬧。
還沒靠近,就聽到院裡有個女的又哭又唱,莫非暗道不好,難道剛好就是冬冬家?
他躬身躲在幾個帶帽子的後面,探頭往裡瞧,果然沒錯,冬冬立在院子中間,身量單薄,面色淒涼。
莫非的心都抽痛起來。
一個婦人坐在冬冬面前的地上,灰土敷面,頭髮蓬亂,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滿面哀傷的折騰著。
冬冬任她一個人唱念打坐,既不勸也不拉。
婦人後面站著兩個嬸子,也是面露不忍,一個勸一個罵。
裡邊大門檻上,坐著那個叫冬旺的。他惡狠狠瞪著自己的哥哥,仿佛有著奪妻之恨,一家之主倒不知去向。
婦人長一句短一句,一會兒哭:「心肝肉啊,娘還能害你嗎?辛辛苦苦把你扯大,這把年紀還沒個媳婦,我死也不能閉眼啊……」
邊上有人就附和著點頭,家裡頭窮,兒子又多的,把人出去倒插門也是沒辦法,說出去雖不好聽,卻也是一條出路。
婦人見兒子仍是不為所動,變了臉開始罵:「遭瘟的,老子娘不吃不喝養你,到現在還享不到兒媳的福,一把年紀還要自己洗衣,早知當初坐死你……」
看不慣的馬上出聲嘲她,幾十年沒見你出門洗過衣呢!好手好腳的,好意思讓這麼大兒子給娘洗小衣?再說,老大從小就被你們當丫頭用,三兩歲就要燒火做飯,吃的比別人家刷鍋水還稀,哪有什麼「不吃不喝養他」?
莫非看冬冬被他娘這樣當眾糟踐,恨不得上去拉了就走,手心攥得肉疼,只恨自己沒立場。
他環顧四周,只盼有人上去解救冬冬,卻看到冬大伯和一個年歲相當的婦人貼身站在人群中,兩人都是目中含淚,於是心中期待起來。
冬冬他娘又開始講訴多年來的苦,想到自己剛嫁時的不易,哭得是肝腸寸斷,冬冬也繃不住臉,紅了眼圈轉過頭去。
王新杏當初嫁給冬永興誰不說她命好?
她娘家崗下村的,那是比小河村還不如的地方,若單靠種地,一家人是吃不飽也餓不死。
崗下村貼著林崗,家家戶戶在之餘,還要採摘山貨補貼日用。
可林崗又不是什麼十萬大山連綿不絕的,野生山貨數量有限,還帶著季節性,也沒什麼珍稀品種。
就像村裡的土地一樣,單靠它,你發不了大財也不至餓死人。
想賣點山貨只有兩條路,一是從崗下村經過小河村再出瓦山去常平縣,二是穿過林崗數十里的密林,到山那邊三十里外的廣陽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