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中也真的有人挖出了金銀銅礦,為此一夜之間身登富貴雲梯,再也不用忍餓受凍。
隨後,全天下便有越來越多的人瘋了一樣向雲州涌去,拖家帶口在雲州紮根,抱著一個尋金探寶的美夢繁衍生息。
在其中,有一貧如洗的窮苦人,有世代本分的老實人,但更多來到雲州的是十惡不赦的大賊,是背負著殺戮的惡盜。有許多從各地來的富強豪族也來到這裡,於是他們便與惡賊勾結在一起,搶掠土地,殺人無盡,一刀一斧都砍在雲州的胸膛。
雲州人也不記得自己原本平靜的家鄉,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像個地獄的。昔日的大漠落日圓的把酒言歡,現在已然變成了危險與殺戮的信號,人人都對荒漠上的落日充滿了無限恐懼。
因為落日就代表著天黑。
天黑了,那些惡賊匪患的刀劍就要亮出來了。
若論金銀珠寶,雲州從來不缺,可它依舊是六城中最窮困的一個。一片坑窪的大地上,除了幾根荒草之外,幾乎什麼也沒有。
但云州人要活,就只能向其他五城借糧。
從江有信有印象起,他便四處跟著父輩們奔波。奔波在去往天下各大氏族「借」糧的路上。
幼小的他看著搖搖晃晃的馬車,路邊不停變化的景色也跟著搖搖晃晃的。
他問隨行的父輩們,為什麼他們總要去求人?
叔伯們只會淡淡一笑,沒辦法啊。
其實他是很不喜歡去那些氏族大家的,每當他邁進他們的門檻時,上到氏族家主,下到一個看門的小小侍從,他們那種目中無人的氣焰總讓他覺得難受。
他不懂,為什麼明明他們拿了天下最好的珠玉來買糧,最後都會在契約上變成了白紙黑字的「借糧」。
他不懂,為什麼那些和雲州人一樣,都長著四肢、生著五官、身體裡留著一樣鮮紅血的外城人,要用一粒米,去搶雲州將來可能長出千萬畝良田的土地。他不懂。
大家不都是人嗎?為何要對同胞如此殘忍呢?
叔伯們會拿著「借糧」的契約,笑著說,沒辦法啊。
那一年江有信和衛玄序相識在一個冬日,那也是他第一次來到蕭關。
督守王昆在一輪輪的談判磋商中定下每一粒米的價格,江有信看見他的叔伯們一個個都黑著臉的時候,就明白了,這次面對的是一個更加兇殘的饕鬄。
他們又在蕭關輾轉了許多次,李家、韓家,可蕭關這些大家族像是提前和督守統一了戰線,從那些華貴門檻里踏出來的時候,叔伯們的臉色越來越沉。
江有信問,要是借不到糧該怎麼辦?
叔伯們嘆了口氣,說,沒辦法啊。
正當他們要離開蕭關的時候,忽然,道路上站著幾個人。
江有信從搖搖晃晃的車窗里,向外探腦袋,看見攔住他們車馬的一群人里,也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