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兩息,肖蘭時的聲音又起:「你再不起來,我要拿涼水潑在你被褥上了?」
忽然,衛玄序床上的帷幔後面傳來一聲輕笑。
肖蘭時用餘光瞥去,只見衛玄序輕輕掀開被褥,坐在床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襟,望著他的臉色,似乎黃先生的藥和鄭哀的針都起了作用,紅撲撲的,氣色好著呢。
「你怎麼知道的?」衛玄序輕聲問。
肖蘭時倒是有些尷尬地又拿起了茶盞:「裝什麼?自從下午黃先生來給你開了方子之後,你的脈象比隔壁督守府裡頭那大象還壯實。」
「有多壯實?」
肖蘭時:「……?」
這是一個神志清晰的剛起死回生的人應該說出來的話?
想著,肖蘭時又向衛玄序望過去,似乎在再三確認著現在的衛玄序到底是不是三魂七魄都齊聚在面前這幅軀體裡。
肖蘭時沒答話。
現在倒是該輪到衛玄序有些尷尬:「開個玩笑。」
「……成。」
之前面對的衛玄序雖然和現在這個長得一模一樣,可是肖蘭時打心眼裡知道,那些衛玄序的腦子都是壞的,別說認清他是誰了,就是有的時候連他的名字都不怎麼能喊得上來。
可現在離他不遠處的衛曦不一樣,他知道。
他會記得他們兩個人是怎麼分道揚鑣地鬧掰,是怎麼在天下六城裡頭你死我活地啃咬,還會記得他們之前有過許多不清不楚的親吻,還有很多……讓肖蘭時一想想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事。
以前衛玄序沒回來的時候,肖蘭時就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讓衛玄序才能回來。
現在他真的回來了,肖蘭時自己倒是束手無策了。
兩人之間的沉默又拉長了片刻,還是肖蘭時利落起身打破了這平靜:「醒了就行,廚房在樓下,你想吃什麼直接告訴廚子做就行,路你應該記得。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讓小石頭來見你,這小毛孩子看見你肯定高興壞了。」可突然。
「肖月。」衛玄序輕輕喚了他一聲,嗓子還帶著那麼點兒委屈。
聽上去,總覺得有點像是喊主人的貓兒,似是嗔怪。
「你想不想……喝點桃花釀?」這話問得很猶豫。
當肖蘭時驚駭地抬頭望他的時候,衛玄序的眼神躲躲閃閃,更加猶豫。
「你到底犯了什麼病」這句話最終肖蘭時自己硬生生地淹死在了嗓子眼裡,沒說出口。
鬼使神差地,他點了點頭。問:「走?」-
現在已經過了子時,整個繁華的摩羅城都寂靜下來,像是一隻窩在黑暗中的巨獸,大街小巷上的鋪子,幾乎都已經打了烊,衛玄序和肖蘭時不知道轉了多少圈,才好不容易在一個偏偏的小角落尋到一家馬上要關店門的酒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