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幾個月,我們每天都處在這樣擔驚受怕的環境中。或者說,士兵們擔驚受怕的,並不是被炸彈炸死,也不是被子彈射死,甚至不是被刺刀刺死。
他們害怕的,是在經受了這些極致的痛苦之後,還要被與謝野用異能力治好,再經歷下一次這樣的痛苦。反覆循環,毫無止境。
“風間,你知道嗎?其實在很久之前,我也羨慕過你。羨慕你有再生的能力。”上野突然說道。
我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到這件事情。但是上野的狀態很差,所以我還是順著他的話和他聊了起來:“也沒有很久以前,只是幾個月罷了。”
“幾個月?”他呆滯而緩慢的扭頭,看向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也對,一共才過去了不到三個月。但是已經像上輩子那麼久遠了,我已經記不清楚三個月之前我在前線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他的話了。
然後上野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之前總覺得,如果我也能有這種能力,那我一定會是戰場上的神。不用擔心死亡,不用擔心受傷。我只需要思考我能收割幾個人頭,我一個人就可以頂一個步兵小隊啊。那我就可以一步一步往上爬,兵長、曹長、少尉、中尉、大尉,甚至是大佐。”
“只要我不會死亡,那我就有無數次的機會。我可以在每一次新生的戰場之上積累經驗、殺人、掙軍功。我甚至還可以學習如何布局、如何調遣、學著做一個指揮官。只要我不死,我就有無數的機會不是嗎?”
“如果有這一天,你可以做到的。”我安慰他。
上野就笑了一下,像是嘲弄。我和他都清楚,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說什麼往上爬,所有人都不會死,只要戰爭還沒有結束,所有人都要腐爛在常暗島的戰場之上。
“風間,你會痛嗎?”上野終於看向了我,他很直白的問了出來。
我……會痛嗎?
是死亡的痛?還是復活的痛?
當然會痛。
“被剝奪了死亡的權利,真痛苦啊。我再也不會羨慕你了。”
我斂瞼。
這本來就沒什麼值得羨慕的。
自從[不死軍團]的計劃開始實施之後,前線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所有人都不會丟下受傷的同伴,即使他是瀕死狀態。只要受傷,就立刻去軍艦的醫療室等待與謝野的救援。
這樣從受傷下戰場到痊癒上戰場,一共不會浪費兩個小時。一個人從受傷瀕危到完好如初,只需要一個小時。在統計傷亡情況的時候,死亡率就下降到了個位數,而受傷率,是驚人的百分之零。
我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反倒是上野在牆壁上刻下的密密麻麻的天數,卻終於有了盡頭。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