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算不得小巧精緻,但卻是他身上唯一的裝飾,那是他在極度落魄之後的僅剩的儀式感,那是他最後的體面。
我曾在無數個夜晚,伴著炮火聲,在昏暗的燈光下,打磨這枚骨哨。它也曾緊貼著我的心口,陪我經歷了一次次的死亡。它從誕生初一直到成品,見證了我每時每刻的心情——平靜、迷茫、興奮、期待,一直到我把它送到森醫生手裡時的忐忑、自卑、酸澀。
而現在,它成為了森醫生的體面。
時隔太久太久之後,我再度得到了他的回應,即便這份回應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只是我卑微的自以為是。
我安靜的看著審判轉播,淚流滿面。
我感覺我封閉的身體好像裂開了一個縫隙,靈魂就像細沙一樣迫不及待的從縫隙里漏了出去,又覆蓋到了身體上。我的身體和靈魂重新契合,無數尖銳的痛感也在頃刻間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痛的蜷縮了起來。即使緊緊咬著牙關,破碎的嗚咽還是不受我控制的從唇縫泄了出去。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是那無數次死亡的痛感、那些被我的靈魂徹底屏蔽掉的痛感,重新又返還並且成倍的疊加到了我的身上。
可是我又是高興的。
宛若復活,宛若新生。
“你哭什麼?是喜極而泣嗎?”我聽到有人問我,但是我回答不出來。
“誒——你怎麼了?還好嗎?”士兵看著我在床上蜷縮打滾的樣子,就慌了手腳,“小子你別怕啊,他已經受到懲罰了。不過為什麼不是死刑啊,僅僅是流放,真是太便宜這種惡人了……”
他手忙腳亂的安慰著我。
可是他哪又知道,我重新體驗到了活著的感覺,我仿佛又回到了這個世間。
我復活了。
僅僅因為一個哨子。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死軍團]的所有士兵確實稱得上英雄。因此即使這些人已經有了很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但依舊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他們被問到具體的家庭住址,以及曾經的履歷。這些都是為了方便在戰後清理完畢之後能很好的被遣送回家。
當然,我也經歷了這項流程。
只是,我什麼都答不出來。我只是一個誕生於常暗島的、沒有記憶的孩子。我和這個世界最初始的連接只有一個名字——風間狩。
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從何而來。我只知道把我變成人類模樣的是森醫生,他以極端的手段讓我在短時間內經歷了人世間的一切感情,將我本就幾乎不存在的人格強制催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