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想起了曾經太宰也問過他:“真的不把計劃告訴狩先生嗎?這樣說不定他會很傷心。”
當時他的回答是:“真摯的感情流露,就是最真實的假象。如果想要讓薩德放下對港口黑手黨的戒心,那他最想要的狩君,不就是最好的禮物嗎?”
太宰的眼睛裡就流露出了淡淡的嘲諷和涼薄:“狩先生那麼喜歡你。森先生真的不怕狩先生因此傷心絕望,然後離開港口黑手黨嗎?”
“可是把狩君送給薩德,就是這個計劃的最優解,不是嗎?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他當時是這樣說的。
而當時他的內心是怎麼想的呢?
怎麼可能像太宰說的那樣?
青年怎麼可能會離開他?
森鷗外啞然,他就像相信青年喜歡他和愛他那樣——他篤定青年不會因此離開他。
天色漸晚。
陽光和百葉窗格的陰影已經逐漸要融為一體了。辦公室也從半明亮轉為黑暗了。
直到鋼筆漏出的黑色墨水已經在紙頁上暈染出了一大塊,把半頁紙都染到看不清字跡了,森鷗外才恍然回神。從太宰離開辦公室之後,他好像就一直就在神遊天外。
而他神遊的對象,除了青年,就是青年。
習慣的可怕性是這樣的。
當一個人不知不覺掉入習慣的陷阱的時候,就已經被麻痹了,繼而沉淪其中。被習慣包裹的時候是無知無感的。可一旦習慣被剝離,人就會陷入自己都難以適應的狀態。
森鷗外又看向了那個空的座位。
他想,這是青年給他設下的陷阱。
而他早已不知不覺的掉入了陷阱。
青年大概是人生經歷過於匱乏,也可能是他認為重要的記憶太多,所以他時不時的總喜歡回憶過去,談起過去的事情。可是森鷗外不一樣,他其實並不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
過去經歷的那些已經成為定局的事情,無論再怎麼回憶都無法改變了。與其讓自己的情緒被過去的記憶困住,還不如面向未來創造新的記憶,去覆蓋住舊的記憶。
但是現在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欲望,他想要回憶一下有青年參與的過去的七年。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在試圖馴養青年的過程中,也不知不覺落入了青年的陷阱?
那也許只是一些乏善可陳的黯淡往事,連想都想不起來了,森鷗外這樣想到。
但是當他剛動了這個心思,那些往事便瘋狂湧入了他的腦海中。那些或模糊或清晰的記憶,脫離了褪色變黃的濾鏡,重新變得鮮活明亮。
他想起了撿到青年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