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那年,他在累累白骨中里發現了唯一一個倖存的小男孩。
小孩長得很可愛,衣著也精緻,像是哪個富人家走丟的小公子。
但在兵荒馬亂的戰爭年代,錢如同廢紙,任是曾經含著金湯匙出生,不長眼的武器面前也是人人平等。
男孩一個人在死人堆中生生捱了幾天,那種被死亡包圍的恐懼是沒經歷過的人永遠不能想像的。
岑尋枝把他帶回大部隊,起初他不願意跟任何人說話,只跟在岑尋枝後面,寸步不離。
大人們都打趣岑尋枝,這哪兒是撿了個孩子回來,根本是給自己找了條尾巴嘛。
這個孩子拒絕與外人交流,沒辦法,大人只得把他交給岑尋枝全權負責。
岑尋枝在照顧男孩的過程中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覺,而那對於十三歲的少年來說,幾乎等同於安全感——是的,他的安全感不是依賴別人,而是能被人依賴。
男孩第一次主動叫哥哥的時候,岑尋枝欣喜如同親手養育了一朵花開。
又過了兩年,戰爭逐漸平定,原本擰成一股繩的大部隊裡無論大人孩子,都要去過自己的新生活。
這一年岑尋枝十五歲,很快就要滿聯邦要求的特殊人群工作最低年齡,能夠自己養活自己。
然而他撿來的那個孩子——後來他知道了他的名字,邊臨松——還小,儘管有不少人提出想要收養,邊臨松卻不肯跟任何人走。
他只要岑尋枝。只要他的哥哥。
岑尋枝本來覺得,這樣漂亮的小孩若是被有錢人收養,一定會過得比現在幸福得多。
可是男孩沉默不語,倔強又依戀地攥著他的衣角,又叫他心軟了。
孽緣大約就是被一次又一次的心軟澆灌出的禍根。
他們去了城市,戰後重建正是最需要人的時候,可也有的是人,像岑尋枝這樣的半大小子數不勝數。
最終他找到一份辛苦且薪水微薄的工作,一個人出力,養活兩個人,每天起早貪黑,回到家累得沾枕就睡。
好幾次岑尋枝迷迷糊糊中被吵醒,看見男孩主動拉著他的胳膊鑽到懷裡,摸摸他的臉,低聲念叨著:“哥哥,再等等我,等我再長大一點,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那時候的岑尋枝並不需要他付出什麼,養活一個弟弟還算力所能及,也是心甘情願。
只是聽到這樣的知心話,還是會讓他接下來的夢更香甜一些。
*
小於在黑暗中睜著大眼睛,認真地聽監護人講的故事。
岑尋枝說得並不詳細,很多地方都是輕描淡寫代過,而故事也僅僅到這裡戛然而止。
就算是三歲的小朋友也能聽出來,這遠不是兩個人相識和糾葛的全過程。
Mama和Papa相依為命的童年少年時代,他已經聽到了。
那後來呢?
再長大一點,兩個人都成年之後,發生了什麼?
在前半段的故事裡,mama和papa應當是感情很好的。
Papa叫mama“哥哥”,這是兄弟情深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