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要有人守著夜,權持季一夜未眠,腦子裡就這兩個字「涼都」。
巧了,因子虛夢裡也都是涼都:不大的竹檐,簡單的磚瓦,青黛黃竹圍著四四方方的桌案,細細密密的雨滴到油菌上,雨聲入夢睡得很安穩。
涼都有三寶:溫泉,菌子和玉石。
陽長到涼都的第一句話就是:「真他娘的美啊。」
因子虛早就輕車熟路地撿菌子去了。
他是涼都人,見了菌子,無論可食不可食都要撿起來揣袖子裡。
權持季撿起伏在地上到處撿蘑菇的因子虛,用力將因老闆摔了個踉蹌,抱手問:「許沉今呢。」
因子虛好不容易才站穩,用手肘戳了戳喻白川:「你說。」
喻白川悖悖地胡說:「那啥,死了。」
他也不想說話。
他也不想死。
權持季沉默了,指節在刀把上轉了一圈,是要殺人放火的架勢。
此時,因子虛鼓掌:「好,就這樣了,散了吧,明天帶你們挖棺。」
權持季盯他。
因子虛自誇,從懷裡掏出了準備已久的小紙錢,鏗鏘地一點頭:「挖棺我專業,費用咱好說。」
陽長嘴角抽搐,依舊是用看不上因子虛的眼神,冷嘲熱諷道:「因老闆真是什麼錢都敢賺啊。」
因子虛還是那副沒正形的樣子,擺擺手謙虛道:「過獎了過獎了,親自埋的,總是熟悉。」
「陽長,」權持季拉開了公雞掐架似的陽長,目光審視般來回掃搭著因子虛,片刻後似是無奈地懈了口氣:「那便這樣吧,明日過來把許沉今挖出來,從此,分道揚鑣。因老闆繼續倒賣你的黑糧,國師繼續裝你的小夥計,我們各奔前程。」
因子虛看著陽長回過頭來咬牙切齒的表情和權持季的背影,十分有禮貌地揮手作別:「先生,玩得開心啊。」
待人一走,因子虛樣子立刻不裝了,煩躁地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對著喻白川勾勾手指頭:「帶你去看看我以前的家。」
喻白川圍著帶遮陽輕紗的斗笠還以手作拱橋狀擋著灼人的陽光,忙不迭地跟著因子虛越踱越快的腳步,幾乎是惱怒地問:「為什麼要自己去挖棺?告訴權持季這棺是你埋的,那萬一……」
喻白川終於跟上了因子虛,聲音壓得極低:「萬一權持季認出棺里的不是許沉今,你不就完蛋了嗎。」
因子虛不在意一樣地捅了捅耳朵:「不,權持季認不出來的。況且,我埋下的屍體,挖棺的錢不賺白不賺。」
喻白川:「……」
時候到底是變了,曾經揮金如土的許沉今現在絕對是想錢想瘋了。
他恨恨道:「怎麼不窮死你。」
因子虛揣了揣袖子,掏出了自己撿來的兩顆白白胖胖的菌子:「先安頓好東西,我帶你去試試我們涼都的熱泉,回來再炒個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