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還是太小,他是昏了頭了,亂想些什麼呢,這樣不好。
小孩探頸,想看因子虛畫的什麼鬼東西,被因子虛一把蒙了眼睛:「亂看東西長針眼,老實呆著別亂動。」
小孩一腳踹翻了因子虛的硯,手摁在早就髒污了的畫紙上,一字一頓地說:「收留了我就不得反悔了。」
因子虛一筆桿敲在小孩的腦殼上:「小小年紀想那麼多幹什麼,我不反悔,不後悔,我可以養你一輩子。」
小孩彆扭地轉過身子:「一輩子?」
因子虛覺得現在的小孩心事真多,他伸出三根指頭:「皇天后土在上,我發誓,一輩子,不離不棄。」
那小孩冷笑了一聲,看向因子虛卻是目光灼灼:「不用一輩子。」
不用一輩子?
彼時因子虛疑惑,現在卻已瞭然。
三年後,那小孩找不到了,三年後,因子虛入仕了。
回想起那小孩,因子虛神情恍惚,竟是失了神。
腳下青石橋被雨淋得油亮,扭曲的人影在橋面上交疊,石縫裡的苔年復一年地長著,他心心念念的相遇一場緣,青石橋不知道目睹了多少次。
因子虛勾勾手指:「走了,喻白川。」
因子虛之前住的地方是個藏在鬧市裡的小竹廬,院裡用矮小竹籬隔著雞鴨卻鎖不嚴實,誰家的家禽都可以在這裡撲通翅膀亂扇。
旁邊的兩戶住的依舊是多嘴長舌婦人,溫婉的鄰家姊姊早嫁了良人。
因子虛的鑰匙早不知遺落在哪,只能找處低矮的竹欄費勁地往裡翻。
一個大母雞迎著他的面門張揚地撲通過來,因子虛兜了一身的蜘蛛絲,拱著腚挪,終於倒進院裡,還被臨過門的大娘靈性地「呸」了一口:「看,這家又又又招賊了。」
因子虛叉著腰:「關你屁事。」
自從因子虛走後,這間竹屋就破敗了,那年頭難民多,隔三差五就有人鑽進來偷東西,攔也攔不住。
屋裡被洗劫一空後倒是不來賊,大娘清靜了幾年。
想不到今日這戶倒霉人家又遭賊了,那賊又丑又沒禮貌,活該偷東西都只能撿別人剩下的偷。
喻白川蒼涼杵立,乾笑兩聲。
十幾年來不歸家,來了一趟還被當成賊的該只有因子虛一人了罷。
「老闆,許家那時可是有名望族,在涼都一帶掌著鹽油生意,你以前就住這?」
因子虛拍拍身上的灰,風騷無比:「在下當時覺得府里氛圍不適讀書,自己搬出來的。」
喻白川又啞了。
他不明白因子虛怎麼想的,住在鬧市里他反而讀得來書?
因子虛看清楚了喻白川的表情,打了個響指,老實道:「其實在下只是找個藉口可以一直在外面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