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沒到來時,整日數著算著這天什麼時候到,心裡因此壓抑痛苦。但真到了這一天反而像是懸在頭頂的刀終於砍了下來, 有種解脫了的鬆快。
岑寂在這房間裡轉了圈, 這屋內陳設簡單卻不單調,北茫這麼冷的地方,卻能在書案上,博古架上看到以小盆移栽的花。四處都是小型的聚靈陣, 以維持花木長榮。
既然有耐心好好生活,那應該也有耐心好好對待身邊的人。
岑丹溪那樣有點呆的性格,沒耐心的人和他相處起來也不合適吧。
現在這樣就剛剛好。
這樣想著, 岑寂推門出去,就見殷雲度穿了件極臃腫的披風站在廊下, 隱約能聽到他嘟嘟囔囔不知道說著些什麼。
大概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殷雲度轉過頭來跟他打招呼:「岑師伯早啊。」
岑丹溪也溫溫吞吞道:「父親早。」
岑寂這才看清,原來不是殷雲度的披風臃腫,而是他拿披風裹著岑丹溪呢。岑丹溪正好挨他一頭, 被殷雲度這麼一擋,岑寂方才都沒看到他。
「你倆這是……」岑寂牙酸,沒忍住道:「老母雞抱窩呢?」
「今早下雪, 天冷。」殷雲度笑笑:「師伯不冷嗎?」
岑寂這才發覺現在外面還飄著小雪, 托五感遲鈍的福,他半點都沒感覺到冷, 於是道:「我抗凍。」
殷雲度點點頭,笑道:「師伯比我更了解北茫,想來也不需我多言。師伯想去哪裡自便就好,我們還有些事,便先失陪了。」
岑寂嗯了聲:「你們忙你們的。」
殷雲度和岑丹溪擠一把傘,不知做什麼去了。
岑寂看著他們留在雪地上的腳印有些失神。
也不知是因為許多年沒回來了還是因為他快死了,現在一見到這些故地舊景,過去的事就一股腦的全涌了上來,趕都趕不走。
他年少時也常在雪天和人一起四處去玩,雪地上大多時候留下的是三個人的腳印,有時熱鬧些,是四個人。
回來後便圍在一起,煮酒觀雪。
不必言明,只要下雪,便會有人備酒。這次是你,下次是他。應如許雖不是每場雪都會來找他們,但只要該輪到他備酒,他便一定會來。
玄璣七百六十六年後,四個人再沒聚齊過。
最後一次備酒的人是殷桓,若幾人沒散,那下一個備酒的人就該是鳳珏了。
雪地上多出行腳印,有人撐傘走來,在廊下站定,抖了抖衣袍上的雪,將傘撂到地上。
「北茫又落雪了。」殷桓語氣隨意,手中拎著酒罈子,如故交舊友閒話家常:「我備了酒,要同飲嗎?」
「我都這樣了還讓我喝酒,嫌我死的不夠快?」他語氣實在自然,岑寂也隨意起來:「帶的什麼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