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道:“楊掌事不在英華殿了。前兩天後廊子上走水,上頭怪罪來著。原本要懲處掌事的,但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給求了情,說廠衛公務上的交接,只有楊掌事辦得好,又把人調回誥敕房了。”
如約一時茫然,“又調回誥敕房了?”
小太監說可不是,“我們這兒就是個沒人管沒人問的地界兒,楊掌事這樣的能耐人上這兒來當差,大材小用了。”
如約嘴上虛應了幾句,從英華殿退了出來。
也就是說,浴佛節後皇帝離開,錦衣衛並未趁機徹查英華殿內外,楊穩算是平安脫了險,至少把命保住了。但這余崖岸實在陰險,他把楊穩弄回南邊去,為的是讓他遠離後宮,且在錦衣衛眼皮子底下辦事,他可以把人牢牢抓在手心裡。有了楊穩的牽制,她必然不敢輕舉妄動,他再來糾纏,她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應付。
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她心亂如麻,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甬道兩邊高起的宮牆,把世界壓縮成了窄窄的一溜。她仰起頭看,看見兩隻鳥兒停在牆頂上,吱吱喳喳四下觀望,抽空互相梳理羽毛……
她忽然想明白了,原先定好的路,即便就剩她一個人,也要繼續走下去。
楊穩在誥敕房受限,自己還能正常地行動。刺殺皇帝這種事,如何能求得全身而退呢,他們早就商議好了,不怕被連累,也不懼死。這事能成,心愿就了結了,要是不能成,皇帝一旦追查,就把余崖岸拖下水——
知情不報,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是重大的失職。余家也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不為過吧!
打定了主意,心思就清明了。她重又振作起精神,風風火火返回了永壽宮。
進了東邊的寢殿,金娘娘甦醒了,正靠在床頭喝水。看見她,弱聲弱氣地問:“你上哪兒去了?半天不見蹤影。”
如約忙上前接了小宮女手裡的杯盞,半跪在腳踏上餵她,一面道:“奴婢見娘娘總不好,怕有邪祟衝撞了娘娘,上英華殿給娘娘祈福消災去了。”
金娘娘勉強咧了下嘴,“我哪兒是被克撞了,不過是累了,想病一病而已。”邊說邊又躺了回去,“我病成這樣,各宮有沒有來人問候?”
如約搖了搖頭。
“唉,我的人緣確實不好,她們都盼著我死呢。”金娘娘說罷,偏頭嗤笑了聲,“可她們高興得太早了,我的今天,未必不是她們的明天。個個都是外頭送進來的,誰又比誰高明!”
所以說,金娘娘偶爾也有通透的時候。如約甚至在考慮,如果皇帝果真打壓了金瑤袀,也許有朝一日能和金娘娘結成同盟也不一定。
可惜她的設想太樂觀了,金娘娘的通透,只在對皇帝徹底灰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