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皇帝還是來了。那時金娘娘擦洗完,吃過了藥,正是要睡下的時候,聽見外面通傳,說萬歲爺來瞧娘娘了。如約親眼目睹了什麼叫死灰復燃,那張泛著黃氣、病懨懨的臉,一下子恢復了神采。兩眼熠熠有光,仿佛迴光返照,撐著身子就要下床迎接。
還好皇帝進來得及時,見她要挪動,上前壓了手,“躺著,別動。”
金娘娘便柔弱地躺了回去,嘴裡說著:“臣妾失禮了,聖駕面前不知進退……”
這不知進退,說的是現在,也是浴佛節那晚的莽撞。
金娘娘的委屈,在心上人來後如數迸發出來,只管咬著嘴唇,淚如泉湧。
皇帝見狀嘆了口氣,“你這是做什麼呢,氣急敗壞地,糟蹋自己的身子。你進宮五年了,五年還沒想明白,你是朕的人,像枝頭摘下來的果子,裝進食盒裡,就和那棵樹不相干了。朝堂上發生的事,朕不能仔細和你說,但一切主張都是深思熟慮過的,你也要體諒朕的難處。你在宮裡好好的,位份在這裡,誰又敢輕慢你?外面的事暫且還沒決斷,你先鬧起來,要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豈不是讓人說朕徇私?”
金娘娘聽得一知半解,腦子裡全是皇帝的溫柔語調。好像壓根兒沒鬧明白,人家話裡有話,打算借著她那一鬧,狠狠查辦她父親了。
她只顧淚眼婆娑地埋怨,“臣妾以為您再也不顧念我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皇帝的語氣里透出冰涼的無奈,“朕何嘗不顧念你了?”
“您不是讓我去守陵,讓我做承衣刀人嗎。”她越說越委屈,伸出兩條圓潤的胳膊邀寵,“萬歲爺,您抱抱我。抱抱我,我心裡就好過些……”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如約聽到這兒,便悄然退到廊廡上去了。
天心一輪月,照得滿地如練。快要十五了,月亮又大又圓,沉沉地吊在天頂上。院裡的海棠樹越長越高了,被風一吹,沙沙有聲。燈籠的光照不到那裡,它痛快地沉浸在月華里,顯得孤寂又清高。
蘇味對插著袖子,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也這麼茫然看著天頂。
彼此之前交集得不多,偶爾對望一眼,都客氣地笑了笑。
“姑娘這狄髻,戴得有些奇怪。”蘇味打量了她兩眼,“是不是缺了什麼,看上去和旁人不一樣。”
如約“哦”了聲,“缺了一支頂簪,只好拿別的簪子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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