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想必是戳到了他的痛肋,他的得意倏忽不見了,“你是說我當初不該答應你的央求,應該直接把楊穩從神龕里拽出來,然後押著你們到御前,讓皇上對你們痛下殺手,是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卻沒想到你還會過河拆橋,得了好處,反過來質疑我的一時心軟。怎麼?又有了新主意,想拿這個來拖我下水,替你遮掩?”
他不是愚鈍的人,其中利害,他當然知道。
如約自然不會糊塗承認,“我只是有些好奇,像大人這樣深謀遠慮的人,為什麼願意鋌而走險,下這步棋。”
他眼裡狠戾畢現,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因為我色迷心竅,賭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新朝的建立,我披肝瀝膽為皇上掃清前路,皇上還欠著我一個人情。就算你的身份被識破,念在我往日的功勳,皇上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如約心下氣憤,狠狠推開了他的手,“金瑤袀難道就沒有功勳嗎?”
他說不同,“文官手上一旦有權,時刻想要功高蓋主,而我,安於做皇上的一柄刀。當權者需要用刀剷除異己,必不會自折其刃,他還要留著這把刀,震懾朝堂呢。”
如約心下冷哼,他倒是自信得很,文官只是一卷宣紙,而他是一柄利刃。但他沒有想過,刀不趁手的時候,大可更換。皇帝的兵器庫里豈止只有他一把刀,或許眼下還願意用著,有朝一日觸及皇帝的底線了,他還能像今天一樣篤定嗎?
“大人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但她的譏嘲,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不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是你本就不值一提。新帝登基,有無數的人想殺他,你不過是個小姑娘,當年天羅地網中僥倖逃脫的一條小魚罷了。這條小魚是養著,還是蒸了煮了,全看心情。我想要你,皇上順勢還了個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他致力於摧毀她的信念,她自然也會五味雜陳,也會悲不自勝,但她沒有一刻想過放棄。
就是這樣一個入不了他們眼的小姑娘,總有一天會讓這些自大的權貴得到應有的懲罰。他的貶低不會讓她自慚形穢,只會激勵她更加積累沉澱。她知道時刻高舉屠刀是沒有用的了,需要更多的布局,就算沒人能幫得了她,她也要在這荊棘叢中走出一條路來。
穩穩心神,她說:“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他也沒有再言語,把她送回臥房,自己換了身衣裳,走出屏風撂下一句,“這兩天查辦金瑤袀的幾個門生,晚間要抓人,我去去就回。”
如約看他走出院子,才終於放鬆了精神。靠著引枕迷瞪了片刻,不多久塗嬤嬤領了幾個丫頭進來認主,這幾個是伺候穿戴的,那幾個是伺候飲食的,還有梳頭上妝的,一一讓她們領了差事。
如約不願意一言一行都在人眼皮子底下,謝過了塗嬤嬤道:“人多不習慣,上房只留兩個聽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