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約當然也恨她,要不是她,自己不會嫁給余崖岸。但憎恨之餘,又覺得她十分可憐。金家一倒,她就什麼都沒有了,被圈在這深宮中,一眼望得到頭,活著還有什麼指望。
推己及人,暗暗嘆了口氣,定格在海棠樹上的視線,茫然地移開了。
也就是那一瞬間,她看見門上出現個人,銳利的目光像一支箭,穿雲破霧朝她射來。她微微怔了下,忙站起身,殿裡喁喁說話的人也察覺了,趕緊到門前迎接,君臣說笑著,一同邁進了正殿。
余崖岸攜如約,在皇帝面前叩拜了下去,齊聲道:“謝主隆恩。”
皇帝垂著眼,視線落在那頂誥命的花釵冠上。
這小宮人,婚後似乎變了副模樣,再不是素麵朝天的樣子了,乍一見,讓他有些意外。見她淡淡施了脂粉,眉更彎,唇更紅……像枝頭漸熟的梅子。那發冠沉重,細細的脖頸幾乎承受不住,冠下細碎的頭髮,虬曲地半覆著頸項,織金領緣上還壓著寸來寬的瓔珞項圈——如果以前是一副淡彩山水,那麼現在就是濃重的大青綠。
一點迷茫湧上心頭,他略頓了下,很快便發了話:“平身吧。”
邊上的女官上前攙扶如約起身,她的唇邊始終帶著微微的笑意。那笑意令皇帝不解,當初她在宮裡的時候,就和余崖岸有諸多往來,是真的早就有情嗎?後來金氏給他們指婚,是不是正如了她的願,但為什麼又在永壽宮哭鬧,指責金氏毀她呢。
他想起那回金氏犯渾,用蒙汗藥藥倒了她,那時她就橫陳在他面前,只差一點兒……如果自己沒有猶豫,不考慮金氏會以此拿捏,那麼現在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吧!
寶座的扶手上雕著龍首,他的指尖緊緊扣住那雙眼睛,扣得指節發白。那天得到消息,他就趕了過去,到底還是以大局為重,沒有把人追回來。失之交臂的遺憾,忽然像蛇一樣攀爬上來,沉重地縈繞在心頭。不見還好,見了讓人六神無主。
一個女人而已,何至於此!
須臾冷靜下來,皇帝的面貌和煦一如往常,對余崖岸道:“以前總不見你成婚,朕也為你著急。如今成了家,身邊有了知冷熱的人,後顧便無憂了,日後要更好地為朕分憂。”
余崖岸說是,“臣的婚姻大事,全靠皇上和貴嬪娘娘成全,臣和內子感激不盡。”
皇帝點了點頭,復又望向如約,“余大人是朕膀臂,為政事操勞,著有功勳。還望夫人往後善加襄助,不要辜負朕和恪嬪的期望。”
如約道是,微微向皇帝欠了欠身,“臣婦今兒進宮,原是想向皇上及娘娘謝恩的,可惜娘娘不在,不能受臣婦大禮。臣婦唯有向永壽宮祝禱,盼娘娘貴體康健,事事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