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轎逐漸走遠,章回才返回大帳里,見皇帝坐在案前,正看著那塊帶血跡的手巾發呆。小心翼翼上前撤走了,一面道:“余夫人今晚送便袍,難免又要引出些風言風語,傳到余指揮耳朵里,話必定不好聽,難為夫人又要受委屈了。”
皇帝對那些傳言並不在意,他也不在乎奇怪的好名聲,若貪圖好,就不會從他哥子手裡奪江山。如今更讓他擔心的,是這些傳言對如約的影響,萬一餘崖岸發起瘋來,那她的日子恐怕會變得很難熬。
定神思忖了片刻,他吩咐章回:“把余指揮傳來。”
章回領了旨,退到帳外打發人上錦衣衛去一趟,余崖岸來得很快,不多時就進了抱廈,仔細拍乾淨孝服上的水珠,回身解下佩刀才進去聆訊。
皇帝確實半點沒有提及他的私事,把人傳到御前,是有政事要交代,“再有三天,梓宮就入敬陵了,朕要你先行一步過去安排,確保奉安大典如常舉行。”
余崖岸俯身應了聲是,“臣連夜便出發。”
皇帝擱在案上的手,慢慢摸索著鎮紙如意,略沉吟了下又道:“先帝入陵寢,這麼大的事兒,慶王居然稱病不出席,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削藩一事,早晚是要實行的,朕一直想拿慶王試刀,只是礙於抓不住他的把柄,不好發作。這回他不敬先帝,不尊今上,正可用來殺雞儆猴。等奉安大典一完,你點人親自去陝西一趟,著實搜羅他的罪證。時機一到,不用等朝廷下令,直接把人押進京城再行嚴審,逼他供出同黨。”
如果說皇帝先前對如約有多和風細雨,那麼他對同父異母的兄弟們痛下殺手時,便有多冷酷無情。
章回侍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那些沒有溫度的話,像流水一樣涓涓淌過耳邊,余崖岸後面的差事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看來這兩個月是不能留在京里,給他夫人添堵了。
上頭既然下發了政令,余崖岸只有承辦的份兒,錦衣衛本就是供皇帝隨意驅策的。
御案後的人,自覺發話時沒有摻雜個人情感,待一切都吩咐妥當,才慢悠悠浮起一個笑,“余大人還在新婚中,這一大堆的差事交代下來,倒要害得你們夫妻不能團聚了。”
余崖岸自然不敢有任何不滿,拱手道:“為皇上肅清朝綱要緊,我們夫妻團聚有的是時候,不爭這一朝一夕。”
皇帝心滿意足,含著笑靠向高高的龍椅,話裡帶上了幾分溫存,“那就收拾收拾,準備上路吧。臨走前和家裡夫人交代一聲,別害人家牽掛,也是你做丈夫的道理。”
第49章
從行在出來,前一刻臉上還帶著恭順的神情,待轉過身,陰沉便爬上了眉眼。
抬頭看外面的天色,雨已經停了,月亮從灰撲撲的雲層後露出一個銀邊,像一雙窺伺的魔眼。夜間不似白天炎熱,但濕涼纏裹住身體,是另一種陰森窒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