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殊的話語中,居然有些癲狂。這一剎那,所有的往昔的影子都像是被抹去了,插科打諢的他、羞澀的他、抱怨的他、撒嬌的他、纏著他要吃麵的他、給他做糖人的他、絞盡腦汁想生日禮物的他……
一道驚雷閃過,蘇茗突然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他以為這個世界是一本書,濮陽殊是一個反派,一個悲劇的有些好笑的反派,為了一件披風的溫暖……心甘情願的為人而死。
他的話語突然有些艱澀了起來,「濮陽殊。」
十足的倦怠。
「如果我說,我想看到你死……你會願意去死麼。」
像是有一柄窄薄的小刀划過心臟,有什麼液體正在汩汩而出,他不知道那是眼淚,亦或者是血,濮陽殊覺得自己心臟里的液體快要流幹了,他從沒想過哥哥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如果他們兩個人再冷靜一些就會明白他們兩個人完全是在雞對鴨講。
蘇茗問的問題只是想知道濮陽殊是否會如此草率的因為「愛」而願意放棄自己的性命,如果答案是「是」,這對蘇茗來說簡直是巨大的悲傷與恐怖。
像是千年前的重蹈覆轍。
甚至比千年前還嚴重一些。
因為蘇茗所說的這句話的前提是,蘇茗沒有任何理由的要濮陽殊進行無謂的赴死。
就算有前提也不行。
第62章
蘇茗期待他說出拒絕的話。
但是,事與願違。
「是的,我願意。」濮陽殊一字一頓,簡直像是要把這幾個字化作鋼刀捅入自己的心口,不僅如此,還要緩慢旋轉以求凌遲。
「是這樣的,如果你想要我死,我就去死,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我為你死了,你會永遠記住我麼,把我鐫刻在你的心頭,從此……再無離棄。」
信徒的愛,是不是都沒有這麼赤忱,但是,這樣赤忱的愛,難道不是一種凌遲。
是獻祭者的凌遲,也是被獻祭者的凌遲。
「不會。」蘇茗道。
他終於起身,用劍尖支撐住自己周身的重量,他分明沒有使用什麼力氣,卻覺得自己全身都力氣都被抽走,連勉強站立都無以為繼。
「如果你是這樣的人……我不會記得你。死去的人,不配被記住,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命運交託到別人手上,隨隨便便就為別的犧牲的人,更不配被記住……」
濮陽殊執拗道:「你會的。」
「我不會!」
「你會的!」
「我不會!」
蘇茗一回頭,突然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兩棵茂密的梧桐。
十年了,這些梧桐已經可以遮蔽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