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的很快,昨天的時候樹苗好像才有膝蓋那麼高,今天已經……
兩棵梧桐,沐浴在月夜之下,梧桐樹葉像是被渡了一層水銀,彼此輝映,兩棵樹緊緊靠著,宛若親侶密友,抬頭望,卻見樹與樹之間割出窄窄一條天空,天幕漆黑,此夜無星。
有點像,井底觀天。
他恍惚一瞬,幼年濮陽殊的聲音似乎還在此方天地迴響。
他道:「左邊是我,右邊是哥哥!」
有點像,囚徒從囚窗里看見被分割的天空。
蘇茗突然道:「解除所有的封印,放我出去。再或者,永遠把我囚禁,不要讓我看到一絲陽光,摸到一件鋒刃。否則……」
他平舉劍身,直直對上右側的梧桐。
濮陽殊道:「……你不會的。」
蘇茗道:「我會。」
濮陽殊厲聲道:「你不會!」
蘇茗同樣堅定,話語甚至帶著漠然,「我會。」
「好,好,好。」
濮陽殊連說三個好字,運作濁氣解開蘇茗周身靈穴處封印,顫抖聲音道:「你砍吧,樹就在這裡,你砍吧……」
話音剛落,銀光出鞘。
紛亂銀光之下,有細碎梧桐葉簌簌而落,像是下了一場綠雨。剛下過雨的土地尚且濕潤,甚至顯得有些泥濘,牢牢抓拌住了落在地上的梧桐碎葉,給葉子沾染髒污的褐色。
就在此時,右側的梧桐樹,卻發出細微的呻吟,慢慢的,便能看見一條白痕緩緩的浮現的梧桐樹之側,又有清亮的桐油從白痕中滲出,宛若梧桐之淚,反射出懾心的光。
梧桐樹開始偏移。
剛剛的那一劍,只是一劍,卻飛射萬千劍光,將梧桐綠葉盡數絞碎,於此同時,也將這棵樹斬斷,它重重搖晃了一下,像是試圖補救,但,什麼都來不及了。
半截被腰斬的梧桐樹重重的砸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蘇茗則是將湛盧飲雪重新歸鞘,他緩緩的歸鞘,依舊有半截雪亮刀身流露在外,照出蘇茗的臉,蘇茗的眼。
何時,如此失魂。
何時,如此……
「哥……」
濮陽殊的話語只說到一半就停止了樹,他沒有想到蘇茗真的會揮劍向樹,而且揮的這麼決斷,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是因為自己毀壞了哥哥的藥草,是因為自己囚禁哥哥的行為讓他覺得很生氣,所以他要用這樣的方法來讓自己傷心難過,來報復自己麼?
蘇茗重重的收劍入鞘,這個動作卻像是耗盡了他最後的力氣,他不由得緩緩的跪了下來,湛盧飲雪劍卻是鬆了手,落在地上,沾染了鬆軟的泥土。
手垂在身前,有鮮血從他的手背緩緩滴落到指尖,又落在地上。卻有一片完整的綠葉晃晃悠悠的飄散,落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