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茗握緊公子殊的手,同樣也握緊了那把刀,「我其實,是從後世而來。無意中,溯洄時光,界入你的每一世。這也許是唯一的斬斷輪迴的方法,所以,殺了我吧……我已經不想,再聽、再看你那註定悲苦的後世。」
「殺了我,你就能重獲新生,再也不用……」
「是這樣啊。」公子殊居然微笑了起來,他幾乎在瞬息之間便明白了蘇茗到底在講什麼,「原來,你是從後世而來。既然如此,那你該明白,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殺你。就算我時時悲苦、世世無依、獲罪於天,不可禱也。我也不會用你的死,換我的新生。」
「我願意沉淪在永世的悲苦裡,等待與你重逢,哪怕只有十天、十個時辰,或者,十個瞬間。」
他的眼瞳卻在這一刻微微發亮,像是流轉了過去、現在與未來,公子殊用左手握住了蘇茗道手,蘇茗一時之間居然不能動彈。
隨即,他揮了揮右手,竟是時間流動、箭落如雨。
他一個旋身,便用身體擋去所有箭矢,把蘇茗扯擁在自己的懷裡,用力之大,像是溺水之人捉住最後一根稻草,幾乎要把蘇茗的骨頭都盡數揉碎。
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蘇茗的臉上,帶著一點濡濕。
是誰的血?亦或者是誰的淚。
「以吾之血,鑒吾……之心。」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微啞,很熟悉的語氣,是濮陽殊向蘇茗討故事的語氣,卻聽的蘇茗火冒三丈。
愚蠢,愚蠢的人,什麼時候都是這麼愚蠢!
「……哥哥。」
這就是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他的手緩緩的滑落,相伴滑落的是一隻染了血的從袖子裡掉出來的木蜻蜓。
蜻蜓墜地,折翅損傷。
蘇茗擁住公子殊,仔細看向這木蜻蜓,這木蜻蜓一定是他的愛物,只是看光澤,便知他摩挲此物不下千遍萬遍。
蘇茗只用很短的時間就打磨出這支蜻蜓,用的木料也很廉價,摸上去是很粗糙的。但是,眼前的這支木蜻蜓,卻觸手溫潤,連一根毛刺也沒有,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的撫摸,才能撫摸出這個樣子。
蘇茗又想起了濮陽殊的那隻木蜻蜓。
當年的黑市上,賣家是如何說的?
千年以前,燕宮舊物。
而當初的濮陽殊,又如何說。
……好悲傷的感覺。
這份悲傷,是屬於誰的呢?
一滴溫熱的水滴落到地下的石板,蕩漾出微不可查的靈光。
下一刻,愈來愈多的水滴落到蘇茗的身側,原來是下雨了。
宿命。
早已經被規劃好的宿命麼。
公子殊註定不會對自己下手,因為,如果他對自己下手,便不會有濮陽殊,也不會有黑市的斷翅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