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輦離去,高福讓宮婢扶著葉嬌起身。
她接過雙龍合符,隨手從衣袖中掏出一錠銀子,放進高福懷中。
「這怎麼好呢?」高福推讓,葉嬌笑道,「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公公親善。天氣還冷,這些心意,給公公添炭。」
高福這才收下,意味深長道:「聖上對楚王愈加看重,武侯長要更加小心才是。」
愈加看重,反而要更小心。這話聽起來矛盾,卻跟當初傅明燭提醒的一樣。
葉嬌點頭,高福便向帝駕追去。
皇宮內已暮色沉沉,各殿的蠟燭點起來,與天邊的星辰遙相呼應。
葉嬌怔怔地望著皇帝遠去的方向,感覺他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又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沒有說,又什麼都說了。
這便是君心難測嗎?
他為什麼要讓李策背誦《棠梨》?
這個問題,直到葉嬌在宮門外見到李策,才弄明白。
「有一句人人都知道的名句,便出自《棠梨》。」
回家的馬車上,李策聽葉嬌講了宮中的事,他握緊雙龍合符,目色沉沉。
「哪句?」葉嬌問。
李策點燃車內的蠟燭,俊逸的臉頰在火焰前添了幾分柔和,溫聲道:「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有永嘆。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每有良朋,烝也無戎。」
是說兄弟之間,即便在家裡有爭吵爭鬥,但也要同心協力,抵禦外敵。
葉嬌輕輕嘆了一口氣:「所以聖上其實都知道,但是不想見到兄弟相殘的事情。他還提起太宗,提起魏徵,我便有點懷疑是這個意思。」
太宗皇帝和魏徵,可不僅僅是明君賢臣的故事。
只是有些歷史是禁忌,不可說。
「也可能不知道,只是猜了個大概。」李策緊繃的臉漸漸舒展,露出一絲有些勉強的笑容。
他看著手中的合符,想說感謝的話,最終卻無法開口,只是垂下頭,眼中蓄積一層層的難過。
「這是聖上的恩典。」葉嬌抬手推了推他的膝蓋,把李策推得微微搖晃,逗趣道,「說起來,你的兄弟們都好弱,沒有一個能打的。」
「傻瓜,」李策把葉嬌攬入懷中,「他們不需要自己能打。」
護衛、死士,甚至是禁軍,他們想要用人,太容易了。殺人放火,不需要親自動手。
只有他的傻嬌嬌,為了他去拼拳頭,去受傷,讓他心疼,讓他愧疚。
「反正我也打完了……」葉嬌在他懷裡囁嚅道,「出了惡氣,又討到合符,也讓他們知道咱不好欺負。」
「好,」李策輕聲道,「以後,都讓我來。」
都該讓他來的,他是男人,這些事,他來做。
馬車駛出御街,丹鳳樓下走出一個人。
禁軍副統領沉沉站著,聽完了下屬的稟告。春風吹動他的衣衫,露出禁軍軍服下,內襯袖口裡繡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