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作業嗎?」女人問他。
他小小的手裡攥著鉛筆,似乎在寫一道算術題。
他轉頭望向門口,女人很年輕,留著長長的頭髮,穿著米黃色連衣裙,背著一個編織的菜籃子,裡面有綠油油的菜。
他才意識到,他的世界在這時候有了色彩。
「小明他們在外面玩噻,你啷個沒有跟到一起耍?」女人放下菜籃,笑意盈盈地朝他走來,「作業不著急做,媽媽先給你做飯,你可以去玩一會。」
他微微縮了縮脖子。
女人注意到,輕輕地坐到他身旁,問:「怎麼啦?」見他不回答,又試問道:「你和小明鬧矛盾了嘛?跟媽媽說說?」
他看向女人,這麼近的距離,是一種熟悉的安全感。
怎麼說的出口?
他搖了搖頭,那些污言穢語,那些童言無忌,沒必要說給媽媽聽,他不想見到媽媽偷偷抹眼淚。
女人很聰明,或者說,這不過是一種日常罷了。
她伸出手,摟住小男孩瘦弱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腦袋,說:「小聞,我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你不要把這些話憋在心裡好嗎。媽媽從來沒有後悔過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雖然它並不完美,但你是老天給我最好最完美的禮物,媽媽一直愛你。」
這樣的話女人說過很多次,但那麼認真好像只有一次,以至於他往後的幾十年人生都再也忘不掉。
他說:「媽媽,我也愛你。」
女人笑了笑,揉揉他的頭髮:「去洗個手,來幫我擇菜。我買了你愛吃的豆角,你說要怎麼吃好噻?」
飯菜的熱氣與香氣將他包圍。
破舊的房間外,已經天黑。媽媽始終沒有回來。
他已經把作業做完了,明天要上的新課也預習了。他拿出一個蒸鍋,把冷掉的飯菜放進去重溫。可是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屋外是濃稠的黑夜。
那盞往常總會影響他睡眠的路燈,也看不到了。外面全是黑暗,他甚至也看不清路。
陳聞再次從夢中驚醒,心有餘悸。
他躺在病床上,腰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刀口,很疼。手術過後,麻醉藥效過後,撕心裂肺的疼。
廖煒守在床邊,見他醒來,有些激動又有些難過。
在護士過來例行檢查後,陳聞才算從夢魘的浪潮中掙脫。他一向行事小心謹慎,面對突發的危機都有所準備。他也知道陳宏文盯著自己,就算搞不死自己,也要找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