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穿著一身西裝,原本整齊的頭髮凌亂地垂下幾綹,是沒有人在他身上看到過的憔悴疲憊,巴掌大的一張臉十分蒼白,因為太久沒有睡覺眼下還帶著淡青,一雙總是神采飛揚的眼眸靜靜地凝在那裡,那些閃耀的,屬於紀由心的光芒似乎都被收斂了起來,在他眼前的,是那個竭盡全力之後倦怠的,迷茫的,痛苦的謝昭。
紀由心看了楊念茲一眼,聲音都低了很多,他拍拍楊念茲的肩膀:「導演,我已經準備好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你努努力,咱們爭取一次過。」
楊念茲指著自己的鼻尖:「啊?我?」
而紀由心已經向場地走了,半晌,他摸摸自己的胸脯,打氣道:「那我就努努力吧。」
雪地的造景已經做好,紀由心走過去站在那個巨大的天平中間,攝影準備就緒,晨光未亮中,楊念茲喊了:「開始。」
【潔白雪地上反射著寒光,周圍都是一片刺目的冷白,謝昭站在那裡,緩緩回過頭,凝視著自己來時的足跡,半晌,他轟然倒了下去,呈「大」字形躺倒在天平中央,雪花不斷落在他烏黑的睫毛上,那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他力竭般呼出一口氣,白色的水汽在空中彌散。
腳步聲響起,一個人站在了他的正前方,謝昭抬起頭,沈辭冰的側臉在漸漸亮起的天光中沉默如同法學院門前的雕塑,兩個人沉默相對,謝昭自嘲地笑了一下:「沈辭冰,我們堅持的到底是什麼?」
他抬手擋住額頭:「讀書的時候一直以為,所有的罪惡都是黎明前的黑暗,正義會遲到不會缺席,可是現在,看似一切都結束了,我卻覺得看不見一點光亮。那麼,黎明究竟在哪裡呢?」
不知過了多久,沈辭冰開口,低沉的嗓音在寒冷的空氣中如同一把拉緊的琴弦:「我不知道,謝昭,因為我也沒有看到過,我在這條路上已經十幾年,依然沒有找到過。」
他低頭看著謝昭,目光沉寂如同深潭,如同垂眸的雕像,不知是悲憫世人抑或自身:「但這正是堅持的意義,我們不知道黑暗在何處結束,太陽在何時升起,但依然勇敢地走下去,路途雖遠,終點也渺茫,但走一步就近一步,如果黑夜太長,就燃一把炬火,為彼此取暖照亮,為後來人留下方向。」
天邊一縷陽光破曉而來,晨光熹微中,他俯身,向謝昭伸出了手。】
「好,卡!」
「好,真是太好了!」
楊念茲激動地大喊,帶動所有工作人員一起鼓起掌來,他沒有想到紀由心會給他這樣好的一場表演,剛才拍攝的過程中,他甚至沒有感覺到那是紀由心,那就是謝昭,那個勇敢的,歷經磋磨依然百折不回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