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寐隨手翻了最上面的一本,夾著他的筆記——一筆一畫條理清晰地寫明了,什麼是民俗學、民俗學的意義、民俗學的現狀……一頁一頁往後翻,沈銀字跡清晰地還作了總結。他針對性從打鐵花出發,寫明了它發展的難點和重點,還列想了幾條改善現狀的建議。
教育、實踐、媒體、網絡……他有自己的想法,把能夠去突破的地方都列了出來。
陳寐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他對打鐵花的熱愛,對這片土地的熱忱。他更能體會上午的那件事對他的影響有多大了。
重新擺好他桌上的東西,陳寐找了個椅子坐下,打算等他回來。只是等到他都犯困了,也未見沈銀。陳寐不解地揉揉眼,隱約中聽到了另一邊的動靜。
他湊近窗縫豎起耳朵聽,耳朵都要貼上玻璃了也聽不清話,只隱約能聽出是沈銀和爺爺的交談聲。
無意偷聽,他只是閒著沒事又屬實好奇,拉高外套拉鏈朝屋外走去。
夜裡九點的院子靜悄悄的,也難怪他能聽到爺爺屋裡的聲音。這個時間的沈喆已經熟睡,察覺不到周遭的聲響,沉沉地在夢鄉酣眠。
夜裡的霧氣濃重,玻璃窗戶因冷暖溫差而蒙上了厚重的霜,昏黃的燈光映著熟悉的身影。
霧氣繚纏模糊了陳寐的視線,他看不清沈銀的身形輪廓,只得全神貫注於細碎在風裡的交談聲。
「阿銀啊,這件事情爺爺瞞了你這麼多年……我記得那時你比現在的阿喆還要小,還不會說話,更不會走路……」
什麼事?陳寐蹙了蹙眉,雙手附在窗台邊,不由得地朝前湊了湊。難道是關於沈銀的父母?陳寐心想。
一直都沒聽他提及過關於父母的事情。之前又聽老護士說小時候的沈銀都是爺爺帶他看病,那沈銀的父母應該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吧,陳寐猜測,或許也和小叔他們一樣在廣東生活。
可憐小沈銀,陳寐心疼地緩緩呼出一口氣,白茫茫的水汽又將窗玻璃蒙上了淺淺的一層。
「但你的眼睛就一直盯著我,圓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我……我就想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傢伙……夜裡寒,又是在那麼一個慘澹晦暗的巷角,你就這麼看著我,沒有哭聲,安安靜靜地在紙箱子裡躺著……」
長期維持著半蹲的姿勢讓陳寐有些吃力,尤其是這個姿勢格外傷腰,他反手撐著腰間,趴開雙腿調低位置的同時,改變這彆扭的姿勢。
只是他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為什麼沈銀和爺爺的第一次相遇會是在一個巷角,為什么小沈銀會出現在紙箱子裡。
須臾大腦宕機,陳寐錯愕地沒穩住腳跟往後退了幾步。咔吱清脆一聲響,他驚恐地看著地上被踩斷的枯木干,呆愣在原處不知所措。
「什麼聲音啊?是阿喆嗎?」
窗內飄來疑惑的聲音,「這麼晚了他還沒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