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哥兒外表雖說與漢子並無大異,但身形較弱小些,亦可以同姑娘一般嫁人生子,只是不易受孕,故而普通人家娶親,多半都不會考慮哥兒,如若原主不是個傻子,芸娘決計不能迎雲胡過門,這論起來,也說不上誰更可惜。
「都蹲這兒亂嚼什麼舌根子!」
窗外倏地響起一聲洪亮的吆喝聲,謝見君忙捂住滿崽的耳朵,悄悄拉開窗戶一道細縫,縮著腦袋向外看去,來者是福水村的里長謝禮,這是原主極少能認得清的人。
「雲胡花錢請你們過來,是容你們來說小話的?看不著他自個兒在那忙活?不想干就都給我滾回家去!」謝禮緊擰著眉,呵斥躲在窗沿下嘀嘀咕咕的兩人。
二人被他說的沒臉,沉著臉嘟囔了兩句,多半不是什麼中聽的話,隨即不情不願地鑽進了靈堂。
謝見君順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望去,靈堂里,一孱弱單薄的背影半弓著身子跪坐在地上,正往棺槨前的火盆里扔著紙錢和金元寶。
這棺槨里躺著的便是原主娘,人是昨夜走的,前些天下大雨,從後山跌下來,傷了筋骨,躺在床上哎呦了好些天,又捨不得花錢尋大夫瞧病,昨夜剛歇下,腦袋一歪就沒了進的氣,還是原主進屋扯著他娘起來陪他玩時,才曉得人沒了。
雲胡大半夜冒著雨去求了里長,今早剛把靈堂搭起來,這裡長謝禮也是個良善之人,知道他們家裡窮得叮噹響,揭不開鍋,自掏腰包找村里木工草草打了副棺槨,才讓芸娘走得體面些。
謝見君聞之唏噓。
他將窗戶掩好,回神細細打量起屋中的陳設,這屋子低矮逼仄,並不很寬敞,隱約透著一股子淡淡的霉味,靠牆邊一處破舊的五角斗櫃已掉沒了漆皮,立著兩把矮凳,瞧上去,也有些年頭了,他錘了錘身下坐著的炕,是黃土混著麥秸夯的火炕,還算是結實,原主記憶里,夜裡睡覺時,芸娘就用一席白布打中間隔開,甚是簡陋。
屋門「吱呀」一聲,打斷了謝見君的沉思,他立時歪頭望去,皎皎月光下,一身著粗布孝服的少年側身擠進門來,少年個頭不高,身量單薄得很,寬大的孝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更顯得消瘦。
許是沒想炕上的人醒了,他端著碗愣在門口,黑碌碌的杏眸瞪得溜圓,眼尾低低垂著,眸中仿若隱隱水光略過,濕漉漉的,瞧上去有幾分可憐。
這應該就是方才那幾人提過的雲胡哥兒。
謝見君如是想,他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卻見少年幾步跨進了門,將端著的碗遞上來,手裡還比了個吃飯的動作。
他神色一怔,這小哥兒難道是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