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緒沉了沉,不經意間,打眼瞅見雲胡掩在孝服下的胳膊上,大片暈開的青紫痕跡,他眉頭緊凝,微微嘆了口氣,早先得知原主娘並不待見這小哥兒,可沒想到他日子竟是過得這般艱難,一時心中酸澀不已。
雲胡見他端著碗,遲遲不動,當是以為這小傻子又要像尋常那般鬧著不好好吃飯,故而將碗收了回來。
謝見君呆呆愣住,尚未反應過來,就見面前的雲胡舀起一勺清粥,輕輕吹涼,遞到他嘴邊,示意他喝粥。
他略一猶豫,本想著自己接過來,又擔心露了馬腳,叫雲胡看出了端倪,忍著羞意被餵了一碗粥,想來自己自懂事起,可沒再享受過餵飯這般好的待遇了,如今臊得臉都要燒起來了。
好在屋中昏暗不明,雲胡也沒得注意到,雖覺得眼前的人好似有哪裡奇怪,但因著操辦芸娘的喪事累極了,生不出旁的心思來,遂等著謝見君躺下,他便收拾好碗勺,給他二人掖住被角,便推門出去了。
謝見君憋著一口氣,待門關嚴實,才敢松下,雖說穿來這裡已是既定事實,但要讓他扮演一個不知人事兒的小傻子著實有些為難他,這古時村落都忌諱鬼神之說,一覺醒來,小傻子性情大變必然會引人猜忌,萬一行錯步說錯話,指不定就會被扭送去官府衙門,介時可就麻煩了。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穩住,畢竟有原主娘的喪事兒在這撐著,院裡人來人往的,大傢伙兒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把注意放在他身上,只等著出殯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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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過來幫忙的農戶陸陸續續離開,屋外靜悄悄的,謝見君拉開窗欞,瞧著雲胡獨自一人坐在靈堂里的矮凳上,背靠著柱子,閉著眼似是睡著了,粗麻寡薄的喪服掛在身上,遮不住半點寒意,小小一隻蜷縮成一團,凍得瑟瑟戰慄。
他心裡冒起一絲不忍,從炕頭上的柜子里翻出件勉強能穿的外衫,抖了抖,趁著四下無人,悄悄拉開門閂,輕手輕腳地向屋外去。
迎面撞上凜冽的寒風,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快走幾步,將外衫披在雲胡身上。
許是察覺到有暖意襲來,少年蜷縮起來的身子逐漸舒展開來,連眉宇間緊擰的憂慮都消散了幾分。
謝見君沒敢多作耽擱,知道雲胡這是在給原主娘守靈,他蹲下身子,給面前的火盆撒了些紙錢,又上了兩炷香,低聲叨叨了兩句,才墊著腳回屋。
這一夜總睡得不很踏實,他一會兒夢見前世那場駭人車禍,一會兒又夢見一半大小子,哭哭嗒嗒地圍著自己身邊轉悠,再醒來時,院裡吵吵鬧鬧的,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