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君瞧著他情緒不佳,但云胡向來是有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不想說的話,誰也問不出來,他沒多問,只給雲胡碗中又添了勺熱湯。
想著晚些柳哥兒來接小山,托他閒時拽上雲胡出去逛逛,年下四人都熱鬧得很。二人都是哥兒,興許更能說得上話。
這剛吃完飯,柳哥兒就趕著來接小山回家,手上還拎了不少的冬菜,得知小山在這兒吃了肉,他這臉上頗有點難為情,這誰家有點肉,可都緊俏著吃,謝見君還這般大方,倒顯得他拎來的冬菜寒酸了些。
幸而謝見君不見嫌棄之意,還笑著將他迎進門,趁著雲胡在灶房裡安放他帶來的冬菜,悄悄然拜託他,這些時日若是有空,可常來家中做客,雲胡平日裡不太愛說話,但有他來,定是心裡高興的。
聽謝見君這麼說,柳哥兒心下會意,想來是怕雲胡在家悶得慌,正巧年前臘月二十五還有個集,他帶著小山離開時,拉著雲胡在院門口嘮家常,順道叫著他二十五那日去趕集。這可是過年前最後一個集了,東西多不說,賣得也便宜,到時候,家裡的年貨都可在集市上一次買個利索,也省得東家跑,西家跑,四處折騰。
雲胡猶豫著沒點頭,他眉頭深鎖,神色有些陰鬱。
柳哥兒是個爽快性子,不容他拒絕,當下就定好了時辰,轉頭又同他說起別的來。
因著要避嫌,謝見君也不好相送他倆,遠遠瞧著二人站在院門口有說有笑,雲胡臉色也不似方才那般凝重,便寬下心來,帶著滿崽在屋裡收拾炕上的衣物。
小滿崽閒不住,蹦來蹦去,活脫脫像只上躥下跳的瘦猴子,謝見君幾番呵不住,擔心他剛吃飽了飯,鬧騰起來太激烈不好消化,便作勢要逮他,二人你攆我跑,嘻嘻哈哈地鬧作一團。
「不興再鬧了。」,謝見君一把將人摟到炕上,攥著他粉嫩的小腳心淺淺撓了兩下,逗得滿崽「咯咯咯」笑個不停,身下雲胡不知何時脫下來的棉衣被揉搓成一團,撲簌簌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不對勁。
謝見君鬆開滿崽,疑惑著將棉衣拿起來抖了抖,發黑髮舊的陳年棉花裹著蘆花洋洋灑灑地傾瀉而出。
謝見君怔住,笑意僵在臉上。
「阿兄,是蘆花吶,雲胡的棉衣里為什麼要填蘆花?」,滿崽捏起一朵黃白蘆花,稚聲稚氣仰頭看向謝見君。
謝見君臉色陰沉,一向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上沒了任何表情,落在雲胡棉衣上的眸光浸著寒意。
這件棉衣是雲胡從娘家帶來的,打入冬以來,便一直穿在身上。
寒冬臘月下大雪,冷得人直跺腳,雲胡就穿著這絮著蘆花的薄棉衣,跟著他從早忙到晚。
他分明知道雲胡是個什麼都不會往外說的靦腆性子,有什麼吃虧的事兒也只自己悶著頭往下咽,可他偏偏沒注意到,入冬近兩個月了,小少年連一件像樣的棉衣都沒有,就讓他干生生地硬扛著挨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