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君睜眼時,天將微微亮,本以為自己這一覺能睡到日上三竿,沒成想這才兩三個時辰,他就醒了。
他下意識往身側一搭手,雲胡已然不在,被窩裡都是涼的,屋外傳來石磨推動的聲音,他冷不丁起身,湊到窗戶前,抹去剔透的白霜,眯著眼向外看去。
雲胡正在院子裡推石磨,瘦弱的身子上掛著磨扣,他雙手抓著磨鉤,一腳在前,一腳在後穩住身形,整個人幾乎要趴在磨棍上,用力推動磨盤時,臉都憋得通紅,明明是臘月天,還見他拿肩上搭著的手巾擦汗。
謝見君心裡一哽,這兩個月,他不在時,雲胡每日就是這麼推磨做豆腐的嗎?
他緊抿著唇,說不出的心疼自心底深處洶湧地衝上喉間,堵得他說不出話來。他趕忙慌手慌腳地套上衣裳,登時出了屋子。
雲胡將盆里最後一勺豆子添進磨眼裡,想著磨完這點就趕緊去煮豆漿,他屏足一口氣,剛要使勁,一旁搭過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謝見君清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來。」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酥酥麻麻的,連手底下攛的勁兒都跟著瀉了,「要弄、要弄完了、」,他結結巴巴地說著,臉頰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謝見君沒打腔,胳臂稍稍用力,推著石磨緩緩轉動起來,很快,細密的黃豆漿沿著夾縫滲入磨盤中。
這一套磨豆腐的步驟,他們配合了一年多,即便空窗了倆月,再做起來時,依舊很順手。
一個來時辰,一板滷水豆腐便磨好了。
剛從夢裡會完周公的滿崽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念叨了好久的阿兄回來了,興沖沖地跑出了屋子,直奔柴房裡來,撲了謝見君滿懷。
「阿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好想你啊!」小嘴一張一合,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好似要將這兩個月的思念都宣之於口。
「昨夜回來的、瞧你在睡著沒喚你、阿兄也很想我們滿崽、」,謝見君不緊不慢地挨個回答滿崽的問題,還騰出手揉揉小傢伙的額發,只覺得兩個月不見,這小傢伙好似長高了些。
小滿崽被一通呼嚕毛,炸毛的額發都順了,臉上笑意盈盈,連帶著雲胡一大早都心緒甚好。
先前謝見君不在,他做什麼事兒都提不起精神來,眼瞅著要過年,年貨也沒正經準備,如今盼著的人終於回來了,打昨夜開始,他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這會兒也有心思琢磨過年的吃食。
晨起的飯桌上,
他絮絮叨叨地同謝見君說著自己年節想做的吃食,
「嬸子、今年、今年醃了臘肉、我也想、想做些來、同嬸子那兒要、要來了方子、趕明兒我、我去孫屠戶那割兩吊肉回來、做、做起來也不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