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君趕忙捂住他的嘴,一把將人拽上了馬車,「陸大人慎言。」
「他敢做,難不成別人還說不得了?」陸同知一向心直口快,方才在廂房看見左廉側倚在憑几上吊著眼發話,渾身跟沒骨頭似的,已然心生不滿,這會兒更是沒了顧忌,「自那日在賑災點露了個面後,這些打著賑災旗號過來的官員們,不是沉迷於煙花巷柳之地尋歡作樂,就是點戲班子登門吃酒聽曲,諸多花費還理直氣壯地記在咱們知府的帳面上,這是拿咱們當冤大頭嗎?」
「陸大人,您消消氣。」謝見君溫聲相勸著,見陸同知氣得直喘粗氣,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便吩咐下去,打今日起,再有商戶前來戶房要帳的,一律不予理會。
話剛放出去,沒過兩日,左廉又派人來了,這回可不是喚他過去聽話的。
謝見君心知肚明,進門就逮著左廉好一通哭窮,說甘州窮得叮噹響,糧食都是好心商戶施捨的,救災的帳篷是賒了帳置辦的,還說前段日子災民圍堵了府衙,鬧了一整晚火光通天,又給錢又給吃的,好不容易才鎮壓下去,到末了提及自己這知府做得如履薄冰,百姓們流離失所,食不果腹,他也不敢驕奢淫逸,已經吃了好些天的青菜豆腐,這肚子裡一點油水都沒有呢……
如此喝完三盞茶,硬生生地給左廉整不會了,斥責的話哽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噎得他直跳腳,自那以後,人也稍稍安分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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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秋意綿綿,距離那場如噩夢一般的地震,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左廉見撈不著好處,素日又被拘束得緊,早早地就帶賑災的官員回了上京。
送行前,謝見君摸黑去見了一面任肅。
任肅此行跟過來,必定是有別的任務在身,否則師文宣不會費盡心思,將他塞進滿是豺狼虎豹的賑災隊伍里。
但謝見君沒心力去細想,他找任肅,只是吃不下賑災糧被換的暗虧,想著搏一把。他將左廉等人這些時日玩忽職守,酣歌醉舞的種種惡行,一一列在奏章里,連帶著搜集到的供述一併交於任肅。
吏部有監察百官之責,左廉偏又站隊在三皇子那邊,要不要處置,如何處置,身為吏部尚書的師文宣想必有自己的思量,況且,這官員貪污賑災銀兩,自古以來在律法中都是重罪。
任肅本以為謝見君早已經作罷,沒成想居然還留了一手,一時心中感慨萬分。
「小謝大人放心,這些東西,下官會悉數交於師大人,也望您在甘州能照顧好自己,咱們有朝一日,上京再會。」
謝見君聽得神色一怔,在甘州呆了兩年,雖是累了點,操心的地方多了點,但遠離那些勾心鬥角,這精神頭放鬆多了,若他真要被調回上京,還真有些不怎麼情願。
只這話不能同任肅說,更何況,他回不回,能不能回,也不是由著自個兒性子能決定的事兒,不過順其自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