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認清說話之人是七皇子後,他暗暗地吁了口氣,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在床榻上,還被換了一身乾爽衣服。
「謝卿,你終於醒了。」七皇子大喜,「嚇死孤了,還以為你生了重病呢,怎麼喚都喚不醒。」
「勞殿下擔憂,微臣沒事。」謝見君音色中還浸著初醒的沙啞,但渾身已覺輕鬆許多,許是催吐管了用,亦或是在冷水中散了酒氣。
「奇怪……」七皇子歪著腦袋,一臉疑惑道:「太醫方才給你把脈,說你脈象平和,與往常無異,探不出究竟來,只稍有些氣血瘀滯,想來應是狄歷部落的馬酒,酒性太烈,不適宜咱們熹和人的脾胃……哎,早知便不讓你替孤擋酒了。」
他兀自懊惱地嘟囔了一句,招招手,命人遞上醒酒的湯藥,「謝卿,太醫在這醒酒湯中添補了幾味活血散寒的中藥,孤吩咐侍從一直用小火煨著,如今還溫熱呢,你快些喝了……」
謝見君正腹中空空,聞之便接過醒酒湯,「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幾口。
「殿下,微臣有個不情之請。」他定了定神思,為難地開口道。
七皇子直覺有事,當即揮退了屋中侍奉的人,「謝卿,你想同孤說什麼?」
「咱們今日在宴席上喝的酒,乃是狄歷部落進貢的馬酒,聽西戎王所言,此酒為狄歷部落獨釀,理應相當珍貴,但旗黑既然有心要歸順於我朝,還送了價值不菲的蜜蠟以表稱臣的誠意,為何不將這馬酒一併帶來?為何明明想要脫離西戎的壓迫,卻還是給他們朝貢這等好東西呢?」謝見君將自己方才浸在浴斛中時思慮的事兒,同小少年娓娓道來。
「謝卿,你的意思是,狄歷進貢此酒給西戎,本身目的不純?」七皇子畢竟得太子仔細教誨過,如今切身實地地聽得多了,見得多了,腦袋瓜子愈發靈光,謝見君一點,他就明白過來,甚至還舉一反三,「那西戎王是不是知道酒有問題,故意拿出來給咱們喝?要不然他怎那般殷勤?」
這事兒謝見君說不準,也不好給七皇子把話說死,他頓了頓聲,繼續道:「微臣對這酒甚是在意,想親自前去狄歷部落,探尋此酒的來源,摸清楚釀酒的用料,以防一朝歸順,給我朝留有後患。」
七皇子現下也覺得這群未開化的蠻夷居心叵測,立時就滿口應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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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見君不通西戎語,要去狄歷部落就得找能信得過的通事,好在他將此事同常知衍提了兩句,轉日就有士兵領著一位人高馬大的壯漢前來,說是常將軍請來的。
兩國交戰,都會往敵方陣營中安插用來打探消息以及傳信的線人,這壯漢生得一副標緻的西戎人相貌,估摸著應該就是探子了。
找好了通事,謝見君記掛著此事趕早不趕晚,趁著戶部和鴻臚寺卿的官員正同西戎的使節,商討互市通商的細節,他挑了個日子,帶著宋沅禮和翻譯的通事,瞞著使團里的人,悄默聲地摸進了狄歷部落。
同後世課文中學來遊牧民族的知識無差,狄歷部落穹廬蓋野,逐水草而居,但他們所在的草場,較之西戎,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牧民們住的是上尖下圓,用樹幹支撐、以樺樹皮獸皮覆蓋的窩棚,並非他自駕去草原上時見到的頂部開高天窗,外覆毛氈的氈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