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回碰面,管大人再無先前的輕慢神色,待他的態度可謂是如沐春風,好到都有些殷勤諂媚了。
「瞧瞧,還得是臉皮夠厚才行。」落座後,季宴禮挨著謝見君,低聲揶揄道。
其實不單單是這位管大人,連之前僅僅點頭之交的官員,再見謝見君都笑呵呵地主動上前來寒暄,年長些便「賢侄、賢侄」地喚著,同齡人無論官階都尊稱他一聲「小謝大人」,也算是應驗了那句話,「當人得勢時,周圍的人都是好人。」
太子苦鬥安王數年無果,謝見君出使一趟西北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眼下褫奪了親王封號的三皇子被幽禁在府上,恐是這輩子再無翻身之日,也再無法給太子榮登皇位的這條路添堵。
誰替太子分憂,解決了這一大麻煩,誰就是大功臣,毋庸置疑。
眾人已然默認,茲要是這位年輕的戶部左丞大人安安穩穩地行事,不作妖,一朝太子順利繼位,記掛著這份情意,保他後半生榮華富貴應有盡有,無可厚非。
局勢明朗,論誰還沒點攀高枝兒的想法?謝見君也看出眾人是有意結交,朝他遞橄欖枝,他自然不會撫了師文宣假借接風洗塵之名,特地給他鋪路的這份心意。
青年才俊,棟樑之材,庸中佼佼,拔群出萃……
活了兩輩子沒見識到的誇讚人的成語,今日像一頂頂高帽似的,「咣咣咣」砸在謝見君的腦袋上,砸得他暈頭轉向,不知天地為何物。
其實是被灌的。
酒酣興起之時,諸人簇擁著,這個敬完,那個舉杯,謝見君手中的杯盞就沒空過,被扶著出門上馬車時,他還隱隱約約地聽見柳雲煙埋怨師文宣,說這做先生的人,身為長輩,也不曉得去攔著些,瞧把倆孩子給灌成什麼樣了,走路都不穩妥。
馬車從尚書府出來已是傍晚時分,喬嘉年擔心他家老大喝多了酒,脾胃不舒坦,一路都走得慢騰騰。
到家門口前,謝見君算著時辰,雲胡也該從甘盈齋回來了,他沒下車,隔著門帘道自己喝多了酒,走不了半步路。
喬嘉年是個機靈的,當即便意會地跳下馬車,小跑著進府里尋人。
「不是去先生那兒赴宴嗎?怎麼還醉得走不動路了?」雲胡神色焦急地跟著他往門外走。
「主夫,您還是快去瞧瞧吧!我來找您時,主君都開始說胡話了!」他表述地越是嚴重,雲胡越是耐不住,腳下像穿了風火輪似的,走得快飛。
門外,馬車安靜地矗立著。
「也不停在避風口,這要是著涼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雲胡蹙著眉抱怨道,前腳剛踩上馬車,一隻修長的手撩開竹簾,將他一把拽進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