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輪到李大牛當值,天一黑他便燃起火把,跟同村的莊生圍著村外的山頭巡邏。
山中林子遮天茂密,因著下起了小雨,此時瞧上去霧氣涔涔,倆人並肩而行,深一腳淺一腳地淌在水窩裡。
「這等鬼地方,除了咱們,誰還會來?主上莫不是太過謹慎了。」李大牛提刀砍斷兩側擋路的灌木,不耐煩地抱怨起來,他腳上的布鞋被雨水浸濕,鞋底還沾滿厚厚的泥巴,每走一步都似是有千斤重。
「攏共就剩下這兩日了,待事成之後,主上一朝得償所願,咱們便都能跟著沾光!」莊生好聲好氣地勸慰他道。
「說是沾光,但這福氣得有命享才成……」李大牛苦著臉嘆了口氣。
他話音剛落,面前搖曳火光映照下的樹影微微閃動,緊接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誰?誰在那兒?!」他神情一凜,將火把朝一側的樹叢中揮舞了兩下,「出來!」雨夜漆黑寂靜,林子裡一切蟬鳴鳥叫聲都被無限放大,連帶著這點輕微的動靜也格外地引人注目。
「兩位大哥……」夜幕中緩緩走出一位少年,約摸著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他肩上還背著一人,那人看起來年紀與其相仿,雙眸緊閉地伏在少年肩頭上一動不動。許是下雨的緣故,二人渾身髒污,臉頰上都覆著黑泥,瞧不出原本面目。
「來者何人?」莊生往前一步,攔住他的去路,厲聲問道。
少年將身後之人往上顛了顛,好讓他更舒服些,余光中瞥見漢子的手搭在腰間的佩刀上,他扯了扯嘴角,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模樣,
「兩位大哥,我是百川書院的學生,身後的是我弟弟,我爹娘要把他賣給員外做妾,他受不住跑來上京投奔我,沒成想在城郊迷了路,又被人騙去了包袱盤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哪知這笨小子竟一腳踩上了獵戶扎的夾子,還傷了腿……」
說著,他特意向前走近了一步,兩個人徹底暴露在光亮之中,正是讓謝家和季家兩家人一通好找的季子彧和滿崽。
「你們來這兒作甚?」李大牛瞧見滿崽右腿上簡單包紮後的傷口,神色有些鬆動,語氣也和善起來。
「說來慚愧…… 」季子彧面露難色,「我久居書院,不常出城,也是今日尋親才誤入此處,奈何今日天色已晚,幼弟又受了傷,不知可否借宿一晚?明日我二人定早早離開,絕不過多叨擾。」他說得誠懇,配上如今的狼狽模樣,尤其有說服力。
「不可!」莊生驟然開口,「我們村子遠離世俗多年,一向不曾接待過外村人,你們還是打哪兒來,回哪兒去!」話畢,他指了指東南方向,「那處一直往下走,天亮前就能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