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像當初殺了他之後在荊棘川里尋他一般地喊「師兄」嗎?
他想開口,可心中太急,氣息堵著喉管,他無法控制地猛咳幾聲,咳出了喉間鮮血。
濁氣滾滾而來,鏡妖猖狂的笑聲瞬間拉近。
他心底卻安靜得很。
他覺得格外荒謬。
他抹開嘴角血跡,啞著嗓子:「謝道友在叫誰?師兄?是那位罪有應得的落月首座嗎?」
「他死了啊。」安無雪察覺不到自己的情緒,只能麻木地說,「他死了。是你親手殺死的。」
第22章
謝折風渾身一僵。
他握著春華劍鞘的手力道稍松,眼神一空,雙唇緊抿,竟似茫然。
他站在兩界的高台上足有千年之久,世界之物但凡存在,盡皆在他統御之下,如今卻因為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知所措了起來。
安無雪又想起自己死後,謝折風在荊棘川那仿佛哭喪一般的舉動。
若他沒有莫名其妙地成為宿雪,直至神魂湮滅,他也見不著這人一滴眼淚。
他輕笑著,無動於衷地低聲說:「仙尊若是再不出手,我與雲劍門那幾位道友可就要命喪於此了。」
濁氣翻湧,黑風吹不入謝折風身周帶起的冰寒靈氣。
四方布下的鏡像妖術迫近,小院上空,一面又一面鏡子連成一排,倒映著這殘破一隅。
鏡妖的聲音愈來愈近:「那位渡劫期的道友,既然來了,和一群入不得眼的仙修待在一起幹什麼?」
謝折風登時收束神思。
這人這才意識到方才自己看著安無雪那張臉入了迷障,認錯了人。他眼瞳一轉,握劍之手復又用力,那副甚至可以算是脆弱的神色轉瞬而逝。
他看了一眼撐劍起身的安無雪,神色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他說,「動劍一事,沒有再三。」
下一刻,謝折風凌空而起,瞬時消失在了殘破的小院當中。
冰霜散開,隨風而起,仿若一場自下而上的風雪。
濁氣在霜雪之前毫無勁頭,轟然後退。
安無雪沒有動靜。
他撐著靈劍,垂著目光,滿是疲態。
雲皖等人這時才稍稍緩過神來,趕忙跑至安無雪身側將他扶起來。
「宿公子!」她近乎掏出了所有外傷有關的靈藥塞給安無雪,「謝前輩怎麼……這……現在……」
安無雪見她和其餘雲劍弟子嚇得不知所措,他眉眼一彎,寬慰地笑了笑。
這些人縱然有數百年修行,畢竟還是不曾入世的小弟子,幾個月內又是滅門又是撞見渡劫交手,雲皖還能顧著他,已經算有擔當了。
「沒事。」他說。
他早就知道謝折風會發怒——這人上次就險些殺了他。
若不是急著喚醒謝折風,他也不會走這一步。
「剛才謝前輩……」
「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