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費解了起來。
——「對不起」。
好像照水劍下,樓水鳴的殘魂也和他說著類似的話。
可他一點兒都沒覺得開心,反倒疲憊得很。
他想了想,這才恍然明悟,秦微在對他愧疚。
於是他更費解了:「是因為水鳴祭劍一事?」
秦微一手抓著另一手的衣袖,精緻齊整的法袍衣袖都被他抓得起了褶皺,他有些無措地說:「是……不,也不是。」
真要論起來,他和安無雪之間,並不是自照水之後便到了最後那樣的。
樓水鳴死後,其實是他自己失了好友,傷心難過,最終卻把這些難過全都發泄在了安無雪的身上。可當時的他忘了,他難過,安無雪又怎能開心?
他自己認錯了死理,隔閡既生,此後,北冥上官然一事,離火宗滿門覆滅,還有許許多多的零零總總,堆疊在一起,一步一步,到了如今。
「這兩日我想了很多,我甚至想不起當年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你越來越無情,以至於……」
以至於安無雪被萬宗圍殺之時,他只覺安無雪種因得果,不曾出手相助。
他嗓音沙啞:「你說我不用魂鈴……因為我站在門前等你醒來,每次看到掛在門前的魂鈴,想敲的時候,我就想到當年你敲了一夜的魂鈴,而我……」
而他不是沒聽見,他只是沒有理會。
這麼一想,他便不敢敲了。
安無雪靜靜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秦微摸不准他的想法,便接著說:「你放心,你不想說的事,我不會問。你不想暴露身份,謝出寒那裡我會助你遮掩。爐鼎一事,你若想我做什麼,我也會盡我所能。對了,還有你的修為——」
「秦長老。」
安無雪聽不下去了,打斷了他。
秦微一怔。
安無雪說:「我剛醒,身體還乏得很,你若不是有要事,我就不待客了。如今你知曉我身份,我確實不想暴露,我承認這是我親手交給你的把柄。」
他坦然道:「所以如果你用這個把柄威脅我,我確實會儘可能妥協。至於其他……」
他輕笑。
「那都是落月峰前任首座安無雪之事。我叫宿雪,是照水城附近一個籍籍無名的凡人。」
秦微眼眶一紅:「事到如今,我怎麼可能威脅你?你怎麼——」
你怎麼如此想我。
他下意識想說這句話。
可這話說到一半,他倏地想起千年前自己曾同安無雪說的每一句話,想起安無雪敲響魂鈴一整夜之後他所言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