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又是怎麼想安無雪的呢?
他突然滯住,雙唇顫動,半晌說不出話來。
最終,安無雪送客至門前,對他說:「秦長老,照水劍下,我對樓城主說的話,並不只是對樓城主說的。」
他聽得出來,秦微是想和他掰扯過往,可他根本不想細數對錯。
「宿雪只是千年之後的凡俗庸人,無法代替一個死在千年前的人來和你論數恩怨。」
秦微面色慘白。
安無雪合上門,毫不猶豫地轉身回頭。
回屋之時,雲皖坐在院中鞦韆上,瞧見他和秦微不歡而散,疑惑道:「剛才那位秦長老不是宿公子的朋友嗎?我看他在門前等了兩日還不願敲響魂鈴吵醒你,還以為你們交情不淺……」
安無雪喃喃道:「曾經是。」
「曾經?」雲皖歪頭。
他乾脆就著小院台階席地而坐,迎著霜海上的天光,問她:「雲舟屠害了雲劍滿門,雲皖,你如今想起來,恨他嗎?」
「怎麼可能不恨?」雲皖思慮了一下,神情憂愁,「不過……他都死了,我還能多恨呢?不論是修士還是凡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是啊,他都死了……」
霜海又開始飄起了飛絮,不知是不是那位閉關壓制心魔的謝仙尊靈力正在失控。
他抬起雙手,捧著落在手中的飛絮,說:「在愛恨恩仇上,死人總是占點便宜的。」
他知道,當年本來已經一切都在變好,眼看陣法將成,照水和兩界都將迎來太平。他們誰都為了兩界四海付出了太多,可樓水鳴突然就這麼祭劍而死了,所以秦微無法接受,這一切冤讎,自然落在他這個活人身上。
偏生他出於諾言,又因宋不忘的存在,不能說,不敢說。
隔閡已生,此後自然是他做什麼秦微都看不順眼,積怨越來越多,便什麼也說不清了。
這些他都懂。如果當初祭劍的是他而不是樓水鳴,或許也是一樣的。
千年之後師弟會想他、秦微會後悔、戚循會想找真相……
不正是因為他最終也成了個占便宜的「死人」嗎?
千年前的安無雪活著的時候或許會期待一笑泯恩仇,千年後的「宿雪」卻並無暢快之意。
他甚至覺得思慮這些恩仇都耗費心神,還不若拿出這些心力來栽種院中的靈花靈草。
他看著自己雙手掌心堆滿了冰涼的霜雪,合上雙手,碾碎了手中的一切。
他在院中坐了一會,放空心緒之後,這才回屋打坐。
他本來只是想打坐調養,沒想到剛一探查身體情況,倏地發現他的修為在短短兩日的昏迷之中居然直接躍入大成期!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