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片刻,只能說:「非你之過。」
宋不忘卻搖頭:「宿公子或許不知,在今日之前,我曾經很討厭一個人。因為我自記事起,照水城的修士都和我說,當年我的父親祭陣,那人是活下來的另一個人。還有人和我說,若是我父親的疏漏,為何那人活下來了卻不說呢?
「我也是一直這麼覺得的,我想,那人該不會心虛了吧?我很想問問那個人,可在我出生之前,他就隕落了,死在仙尊的出寒劍下,屍骨無存。」
安無雪快速眨了眨眼。
「……而後我修成大成,即將渡劫,仙尊又駁了我首座之位,說我如今心性不行,擔不起此位。可我聽說那人隕落前便是落月峰上一任首座,他能擔得起,為何我擔不起?
「我不喜歡他,他的名字出現在我的人生中,總是帶來不好的東西。
「直至今日,師父告訴了我當年種種,我才明白,仙尊才是對的。我不如他萬一,如何能擔得起首座一位?如何能繼他之責?」
安無雪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他好像想對宋不忘說很多,卻又不知從哪句話說起。
於是他怔愣片刻,只說了一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宋小仙師不必同他比。」
宋不忘笑了一下。
「所以我要去尋我的道了。我向仙尊請命,此生鎮守照水劍陣,同宿公子告別完就要出發。」
少年手中掐出法訣,本命劍飛出劍鞘,橫於眼前。
他躍上劍身,說:「宿公子,若是來日再臨照水,可傳信劍陣之中,我必掃榻相迎。」
他不等安無雪回答,御劍離去了。
安無雪站在門前,眺望遠方,看著少年身影愈發模糊。
直至瞧不見。
他這才輕揉雙眼,合上門回屋了。
-
當晚。
照水城中。
劍陣之危已過,當日因著安無雪告知秦微,秦微出手及時,除了劍陣附近的凡人屋舍,照水城毫無損傷。
天水祭剛過,夜色中的照水城依然點著萬家燈火,繁華璀璨。行於長街的人流如同附近東滄海的浪潮,生生不歇。
宋不忘御劍直入城中,守城修士本想攔他,看清他面容與身上的落月峰弟子法袍後,紛紛退開。
他落於照水劍前,緩緩跪下。
遠處似是有人家在慶賀喜事,燃了煙火,一道道火花在空中「砰」「砰」「砰」地依次炸開。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他於萬家燈火中,對著照水劍,磕了三下頭。
他不用任何靈力護體,重重磕下,再次抬頭時,額間已沁出鮮血。
他神色不變,從靈囊之中,拿出了一根泛著淡淡金光的樹枝。
——養魂樹精。
他向出寒仙尊求藉此等至寶,是要做他想做之事。